“不要什么事情都想着蛮力解决……”温兰殊强忍着没翻白眼,“是一个你也不想看到的人,独孤逸群。”
“那你跑算怎么一回事,你又不欠他的。”萧遥更不懂了,他点的茶还没到呢,他还要吃茶点呢,“更何况,比起他来你应该更不想看见我,可你现在能和我坐一张桌子,有什么不敢见独孤逸群的呢?”
温兰殊:“……”
正巧这会儿,雅间的珠帘外,独孤逸群和身旁一个人说笑经过,径直去了一边。估计是福至心灵,诶就那么望了一眼,刚好四目对视,尴尬得萧遥都有点坐不住了。
“你跟这人吵架了?”萧遥旁敲侧击。
“也不是吵架,道不同嘛,而且他现在是韩相的女婿,跟我更不可能同道。之前他在我家住过几年吧,满打满算四年,刚好是科考的时候,跟我一起学习来着。我们俩也算是闭门造车,勤学苦读,经常互相提对方,就这样一起考上了,仅此而已……”温兰殊解释的时候屁股下面跟着了火似的就想赶紧起来,他焦躁不安,坐不住了。
萧遥按压他的手背,“你们抬头不见低头见,避让什么?”
“不。他刚刚没看见你。”温兰殊小声道。
“什么意思?我?”
“你只露了个背影,而我露了正脸,他知道我在,要是紧接着知道你在的话,你怎么跟韩相交代?”温兰殊试图挣脱萧遥的钳制,这茶喝不喝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不能和独孤逸群一样!独孤逸群娶韩党的女子,他不能再和韩党中人不清不楚授人以柄了!
萧遥虽是武夫却反应奇快,“你害怕他藉此攻讦你?那我们只能偷偷摸摸的了?跟偷情一样。”
温兰殊:“……”
偷什么情啊喂!
温兰殊终于抽出了自己的手,上面有个红手印,他甩了甩手勉强活动,紧接着猛地跃起,“我先走了。”
面前忽然空荡荡的,萧遥怅然若失,旋即自嘲地笑了笑。这会儿茶点和茶叶都来了,萧遥拿起镊子,自己夹了点儿茶叶,又倒刚开的沸水,合上茶壶盖后,往前越过小案摸了把温兰殊刚坐过的蒲团。
也就这点余温能证明温兰殊来过。
萧遥啊萧遥,你到底想要什么呢?温兰殊怎么可能跟你……你们本就泾渭分明啊。泾水清,难以与人同流合污,渭水浊,泥沙俱下,鱼龙混杂,即便合到一条河流里,也是颜色分明的。
可能有时候,一个人生在黑暗里,见过光明后就念念不忘,从此就把那点光明当成了毕生的念想。
茶泡好了,按道理来说,第一泡应该倒掉的。萧遥失魂落魄,连这些约定俗成的习惯都忘了,往两只茶杯里一倒,才意识到温兰殊是走了,不会再回来的那种,而非短暂离开。
就这样再也没有机会了么?萧遥握紧拳头,盯着茶点,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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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温兰殊下楼,来到路对面的酒馆,心想要不喝点儿小酒也成。
酒馆的陈设就不如茶馆了,几个胡姬当垆卖酒,花钿簪在鬓发两侧,细细插了好几支,身上的胡服色彩驳杂,织金面料流光溢彩,高鼻深目又妩媚动人,一举一动都牵引着客人的心。
温兰殊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有个雪肤花貌的胡姬上前来,领口开得很低,俯下身问温兰殊要喝什么酒。
在长安这也是酒肆的一种规矩,来这儿的客人谁单纯只为了喝酒呢?大多是贪慕花红柳绿、红巾翠袖,想要借此机会一揽芳华,然后再一掷千金表现自己的风流气度。
系马章台柳,游冶昭阳燕,文士风流,大抵如此。
温兰殊礼貌叫了声姐姐,“我喝玉浮梁就成,不要那么浓的,我酒量不好。”
胡姬也有眼力见儿,这明显就是推拒呢,可她想不明白,来这地界儿,装什么斯文人呢?不过看他说话讨喜,细声细语的,也没再追究,只当是个家教严的白面郎君,“郎君这声姐姐可真甜,我送你一两葡萄酒,你尝尝吧?”
“我酒量不好,姐姐给我我也喝不下呀。”温兰殊苦笑,“不用啦,来一壶玉浮梁就好。”
胡姬笑着回垆拿酒去了,手腕上的金跳脱和脚腕上的铃铛,金光闪闪,尤其是铃铛,走起路来一步一摇,悦耳动听。想必这姑娘也会跳舞?
不过他还没往深了想,独孤逸群就过来了。
“你在躲我?”独孤逸群单刀直入地问,全然不在乎面前的人舒服不舒服。
独孤逸群这想法也挺可笑的,温兰殊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呢?为什么要躲呢?关键是解释起来也越描越黑,要不是和萧遥一起来,温兰殊肯定坐在那儿不动,心里又没鬼,谁跑谁心里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