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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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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应该不知道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因为被压下去了。”卢英时面无表情,“卢侍郎家的小妾被嫡子打死了,他还赞扬嫡子,说这孩子有勇武之力,又狠得下心。”

“为什么!他为什么那么做啊!”裴洄大声问,“这是杀人啊!而且父亲的妾室,不应该是长辈吗,怎么可以这样!”

“因为我们家就这样。”卢英时也已忘记自己当初的心情了,说起来总是平淡无波,干涸已久的眼眶流不出一点泪,“没人说我爹宠妾灭妻,也没人说嫡子草菅人命,他们只是做了一件小事,杀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小妾。那小妾是个乐工,原本准备脱籍和认识已久的画师结为夫妻,结果席间一位高官把她买走,让她在自己的后院里蹉跎年华,紧接着与她生育子嗣。更不巧的是,她生下来一个男孩,而这男孩又表现出不同常人的聪慧,受到了偏爱,于是嫡兄在他七岁那年,用铁锤击碎了小妾的面目,小妾当场身亡。”

裴洄久久不能说话。

“我和我爹的关系就这样。裴洄,你很幸福,所以你觉得孩子就应该听话,但我告诉你,我宁愿不姓卢,改我娘的姓,也不想和一群杀人犯共居一室。之前我一直留宿崇文馆,现在我要走了,温学士帮我那么多,十六叔也关心我,可我让他们失望了。过几年就该加冠,我连自己的字也起了,要不我提前告诉你好了……”

裴洄摇了摇头,“我要等你冠礼的时候亲自告诉我!”

卢英时哑然,眼角一滴泪不知该不该流。这些话他很少跟人提,这次是想着反正要走了不如告诉裴洄吧,可是裴洄为什么表现得格外怪异?

这是在关心自己么?

裴洄拍了拍卢英时的肩膀,“你也别急着走嘛,我本来还以为是我把你气走的。其实我没想着让你走,我是不如你,但我会证明自己也不差,堂堂正正赢,要是把你气走,我赢也赢得不痛快。”

卢英时心想要不是我改了试卷这次还真是你赢啊……

“还有就是,我之前对不起你。你一来,学习好又乖巧,温学士可喜欢你了,后来你还一直得第一,我娘不开心,我就更挫败了。现在想来,我默许他们做了很多坏事,包括捉弄你,所以你原谅我吧,我错了,我以后不会这样。”

卢英时摇了摇头,“不用挽留的。”

裴洄握住了他冰凉的手,“你再好好想想嘛,你不是说没地方住?来我家吧,我们一起回家!”

裴洄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明明在学堂的时候,总是拽拽的,看谁都像欠了他二五八万,为什么现在……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穿过小巷,回到一派萧条的街头。这会儿铺子都打烊了,原本热闹的街市上空无一人,卫兵已经在街头巡防,全副武装走来走去。

酒旗猎猎,偶有几盏灯悬挂在檐角,跟着风铃摇晃,叮铃叮铃响。

咚咚数声,坊门处的鼓点开始了!

这是宵禁的鼓点,敲足八百下,坊门将会关闭,全城戒严,届时出来的人将会被视作是不法分子,要被抓去府衙的!

裴洄当即吓了一跳,“快!我们得赶紧回去!还有八百下,我家离这儿有些远!”

于是裴洄牵着卢英时的手,两个人狂奔在沙石路上,还好路上无人,所以跑起来无所顾忌,心脏砰砰直跳,血流冲击太阳穴,紧接着体力不支,疲惫浮上心头,全靠对犯禁的恐惧才能继续奔跑。

大地一片寂寥,夜月照耀城池,灯火漫漫,两个少年牵着手,在无人的街巷穿梭,朝着“家”的方向。多年以后回想起来,这依旧是疯狂又浓墨重彩的一笔,因为彼时的他们都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到底是光明灿烂,还是低沉颓唐?

可他们清楚意识到,长安城很大,月亮很亮,天地何其广阔,而他们拥有的只有皮囊下的心,和握着自己手的那个人。

卢英时就这么去了裴府,萧夫人看见这么聪明伶俐又粉雕玉琢的小孩,自然是赞不绝口,问卢英时考第几,卢英时支支吾吾说第一。

萧夫人搭着儿子的肩膀,“啊呀英时这么优秀?以后带带我家阿洄,他脾气不好,惹了你你也别计较,我给你收拾他。你也教教他,怎么考第一的,朋友在一起互相进步也是好事嘛。今晚就在我这儿歇下吧,我差人告诉你家里人。”说着萧夫人派奴仆书信一封,给了门口巡逻的府卫,差府卫送信给卢家。

朋友?卢英时还没想过这方面。

裴洄还挺自来熟的,拉着卢英时绕过假山和游廊,来到自己住的小院,搬来一床被子和枕头,一股脑放到床榻上,“今晚一起睡吧!”

卢英时抱起被子,脸颊发红,“我去客房就……”

“客气什么嘛!”裴洄一把夺过,又扔到床上,熟练地铺被子,一旁的侍女站也不是,做也不是,只能在一旁等待裴洄的传唤。

“你们先去休息吧,有事情我会叫你们。”裴洄支开了婢女,待门子关紧,坐在床边拉了下卢英时的衣袖,“你教我几招呗?简单的就行,我也想玩刀,唰唰唰——”

裴洄来了几招花拳绣腿,格外认真的模样让卢英时忍不住笑了出来,“招式不是这么练的。”

“啊?”裴洄挠挠头,“我娘说我不需要碰那些,只要好好读书就行,棍棒刀枪什么的,都不允许出现在我小院子里。爹也是这么说的,说我们文人,不用习武,五大三粗的反倒是把自己弄得不文雅。”

卢英时挨着裴洄坐到一边,双手撑着床沿,“可这是乱世,学点功夫防身总不错。卢家家风向来是文武兼备,自从……自从我那个……”卢英时扳着指头数辈分,最终因为数不清楚只好作罢,“我那个先祖卢舍人,和渔阳王交好,可惜是个彻头彻尾的文人,身体不好学不来刀剑,刚好卢家有个儿郎天资聪颖,渔阳王就把古雪刀法教给他了。他仙去后,古雪刀无人再敢拿起,就被束之高阁,放在祠堂里吃香火咯。”

裴洄听得入迷,本朝谁没看过《晋阳旧事》啊?谁不敬佩里面所向披靡、战无败绩的渔阳王?卢舍人和渔阳王,一文一武,一笔一刀,共谋天下,他的先祖裴忠肃公,也在故事里面,就是没这俩人出众。

“说来咱俩家还挺巧的。”裴洄双腿交叉往前伸,这会儿整个人放松下来,腰也微微发弓,比一旁始终直挺坐着的卢英时低了半个头,“祖上还有这么点儿交情,听说忠肃公和卢舍人私交甚密,俩人经常吟诗作赋,渔阳王也在一边,那时候……大周还河清海晏,大家都说国朝有此三杰,何愁天下不太平?”

两个人叹了口气,可惜没出生在那时候,偏巧生在了左支右绌、烽火连天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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