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倒下了,但这世间大多数人还是站着。
一个家庭可能离不开支柱,一个氏族可能离不开领袖。可一个国家呢?没有谁是必不可少。
万倚手上捏着的,是整个国家的命脉,她是不会再让世家有机会沾染。所以,她要把这食盐像可以铸兵器的铁一样,围成铜墙铁壁。
新设立的盐铁司还没有走稳,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渗透进官仓的私盐暗网与黑市交易,怎么才能止住势头?杀?太麻烦了。
官轿刚转过潼水码头,万倚就闻到了那股味道——咸涩中带着铁锈味的河风。她掀开轿帘,正看见三艘漕船在晨雾中缓缓靠岸,船工们赤着上身将麻袋垒成小山,粗麻布上隐约可见朱砂画的鱼形标记。
万倚的手指在轿窗上叩了叩。蜀锦官靴踩上湿润的青石板时,她注意到脚边散落的盐粒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随行的盐铁判急忙凑过来:“大人,这是今年第一批官盐,要即刻押往云岭仓...”
万倚未曾回应,蹲下身,指尖捻起几粒盐晶对着日光细看。
盐粒中混着细碎的黑色晶片,在阳光下折射出铁器般的冷光。
她忽然想起某一年在户部库房看到的密档——正是这种混入海水杂质的粗盐,让五洲上万人得了黑舌症。
风突然变得刺骨。万倚起身时,官袍广袖在风中猎猎作响:“开袋验盐。”
“这...漕运使那边...”陈砚的喉结上下滚动,额角渗出细汗。
码头上搬运的苦力们不知何时都停下了动作,沉默得像岸边林立的盐包。
万倚已经径自走向最近的那堆麻袋。腰间银鱼袋随着步伐晃动,袋中安东军的青铜虎符撞在翡翠禁步上,发出清越的声响。
她伸手要去解麻袋口的红绳时,一声尖锐的破空声突然撕裂雾气。
“大人小心!”
清莲急急出声,护卫的横刀出鞘声与箭矢入木声同时响起。
万倚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看着那支雁翎箭没入身前盐袋三寸有余,箭尾的白鹳羽还在微微颤动。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青铜虎符,虎符上凹凸不平的纹路让指腹生疼。
万倚面容显得格外冷峻。那双一直平静的眼此刻更是如同深潭,倒映着跳动的火焰,却泛不起一丝波澜。
她的唇角微微下垂,形成一个近乎冷酷的弧度。
“清莲。”万倚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平静。
“去查查今日当值的漕运使是谁。”
“大人怀疑...”
“不是怀疑。”万倚转过身,火光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让人心生敬畏。
“即刻封锁潼水码头,所有在场人员一律不得离开。”万倚声音不大,但话落间,随行之人都快速行动了起来。
“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有胆,拦在了我面前。”
远处传来安东军巡防营的号角声,万倚却仿佛没听见,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描摹着虎符上的纹路。
你有一碗浑浊的泥水,里面有沙子、泥土和各种杂质。你想要得到一碗清澈的水,该怎么做呢?
海水就像那碗泥水,里面除了盐分,还有各种矿物质和杂质。盐场要做的,就是把纯净的盐分“挑”出来。
海边一片片方格子一样的盐田。那就是在晒盐。
盐工们把海水引入盐田,经过几天的日晒,盐田底部就会结出一层白色的盐。然后,再把这盐分销各地。
既然,留着原来的世家培养的盐工还能惹出事端,那就釜底抽薪,不管盐,只管造盐的人。
至于那些盐工的生计,总会看清站对队伍的。
万倚组织了可用的有经验的盐工,在原有的基础上又增加了洗盐的工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