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一了,她就急切想要归家。
是的,那间屋子才是她的家。
不过这次他竟然强留她,不许她走,许椿白多年来头回觉得恼怒,可是她少说拒绝更不会与人起冲突,只能一遍又一遍告诉他,她一定要回去。
他问那里人迹罕至有什么好回去的,又说他不会让她再与其他人相处,以后只他们两个一起,还道等这些事情一了他还要带她去治热疾。
他请她留下来,又求她留下来。
许椿白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实力悬殊她根本无法强行离开,只能软和着跟他商量,等他把手头的事情解决,不再需要用到她的时候就放她离开。
他沉吟不语,她当他是默认了。
后来他将法器还回许家,她以为终于可以离开了,谁曾想他居然从许家带回了婚书,说要与她成亲。
——凭什么?我不愿意。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斩钉截铁的说出拒绝。
凭什么她的婚事可以直接越过她同意?
凭什么她的意愿从来都不重要?
如若如此,她情愿自戕。
许椿白举起妆匣里的剪刀就往自己心窝里戳,她动作太过突然果决,他没能第一时间制止她,而等到他用灵力护住她心脉时,她身上忽然大片大片的出汗,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脸也泛起热气的红。
是她的热疾发作了。
平日里为了压制热疾她都会把自己绑住手脚泡进药桶里,可眼下她受了伤情况复杂,他不敢贸然泡药,只能抱着她去药谷找医仙。
于是等她再次醒来时就看见了一个陌生女人,紧接着这个女人对她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许椿白实在是热疾过后全身脱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索性闭上眼落个清净。
她真正的福是回到山下林间,再看她的花儿猫儿。
不论他是一片冰心,还是另有阴谋,她都不愿意,她只是不愿意而已,难道也错了?
养伤期间他都不曾露面,她心里期盼着是他觉得她不识好歹放弃了。
一日她在树下晒太阳时,却见他被抬着进来,浑身烧伤得没一块儿好地,皮肤表层全是蜡化的颜色,一眼看去如蜿蜒的火山岩表面。
“他伤得很重,执意要见你才肯治疗,看在他痴到如此,你说点好话劝劝他。”
是带着哭腔的女声,她听在耳里没抬头看是谁说的,强忍着不安坐着没动。
直至他颤着声音说,他可能要死了,想最后和她说说话。
他说,他见她第一眼就很喜欢她,但是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不开心,更不懂要怎么讨她开心。
她走以后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她在哪里,没有上门是因为看到她很开心,不忍心打扰,可是他又很想能陪在她身边,后来借着法器的事情才算有了正当理由上门。
——“你在我身边总是不笑的,为什么呢?我真的那么讨厌吗?”
没有啊,她没有讨厌他,他是她见过最事事如意的人了,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围着他存在。
已经有很多人爱他了,她喜不喜欢又有什么所谓呢。
他太好了,好到她不想因为他好就喜欢他。
即便如此她也做不到真的心如磐石,她还是俯耳去听他说话,然后低声应和。
——“能试着喜欢我吗?就试一下。”
众目睽睽,他哀求切切。
她说不出一个“不”字来,她只能答应,哪怕说好的时候指甲已经嵌入掌心。
治疗间他一直握着她手生怕她趁机走了,她不语,只是坐在那里,人来人往不与她相干。
他日渐好转,她越发少言寡语。
忽而一日,他说,我们成亲结为道侣,好不好?
——不好。
她试过了,情感是不能勉强的,哪怕闭上眼睛,耳朵里还是会渗出反感。
她拒绝,但是他置若罔闻。
或许高低之间鸿沟太大,以至于他完全听不见她的声音了。
于是自顾自张罗起来。
她这一辈子稀里糊涂做了很多事情,一直被无形之中的一只手推着走。
或许真的,她的意愿并不重要。
就像他把山下林间的树移栽过来,那树依旧枝繁叶茂一样。
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改变的机会。
她一再地劝告自己要忍耐,要等待。
后来他有要事离开,留她一人。
她终于再次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空间,不久,她竟然了悟一层道意,在修为上有了进益。
或许有朝一日她的日子也会像庭院里那棵松树一样,郁郁葱葱,欣欣向荣。
可惜脑海里的过往终要消散,只有耳边他的嘶喊愈加清晰。
他的灵力源源不断地送进她此刻如同漏斗的身体,让她等一等,能救她的人马上就来了。
她也想等一等就能活下去啊……
她还没活够呢。
可是大概活不了了吧。
在生命的最后几个喘息间,许椿白心里只有一点遗憾。
她想,如果还有机会,她还想再做许椿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