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置疑,他很欣赏沈知微,觉得这位娘子聪慧、漂亮、自强自立、内心坚定。然则这种欣赏带着隐秘的矛盾,沈知微的优点呈现出来的成果之一就是‘锦童斋’的创立,小娘子从商挣钱自立,可是士农工商,‘商’却是最遭人诟病的。从他父亲特意的提点便可看出,这种排斥恐怕很难消融。
郑明晖很是有一阵子没有来拜访沈知微,就是困顿在这种左支右绌的矛盾中。
但今天,他发现只要看到沈知微,见她闪闪发亮的眼睛,听她轻言细语的话语,感受她笃定宁和的神情,似乎烦忧自会云消雾散。
见郑明晖欲开口客气,沈知微抬手制止,继续说道:“只是这商场如战场,锦童斋生意刚有起色,那些竞品便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郑明晖心中暗自品味 “竞品” 一词,觉得确实比 “仿制品” 更为贴切,遂道:“此事我亦有所耳闻。商场险恶,犹如战场厮杀,娘子还需早做防备才是。”
沈知微见氛围突然沉重起来,倏然一笑,“不过还好,官员玩偶他们仿制不了。我已和礼部司衣房签了玩偶布料的专供合同,这些布料别处买不到,就算仿制也难以做到正统。”
郑明晖闻言,心中暗自惊异:礼部司衣房竟与一间商铺签订独家协议,这般事情,闻所未闻。但他面上神色未变,只是点头称赞:“如此甚好,倒也省却了许多麻烦。”
又闲聊数语后,郑明晖便准备带着儿子离去。他将儿子抱上马车,自己也随之坐入。在马车缓缓启动之际,郑明晖忍不住从帘下回望,目光落在门口花圃中树立的 ‘锦童斋’ 木牌上,那木牌上少年状元郎的形象栩栩如生。看着这形象,崔怀瑾的面容不自觉地浮现在他的脑海。
然而,他很快摇了摇头,暗自思忖:一个是位高权重的朝廷高官,一个是父母双亡的商贾之女,身份门第悬殊巨大。即便那崔怀瑾在姻缘上有 “命硬” 的传闻,这姻缘也实在是差距甚远。想到此处,他再次摇头,压下心中的疑虑。
待郑二郎和他儿子离开后,沈知微回到店内,独自一人坐于桌前,陷入了沉思。如她先前忧虑的那般,那些仿制者动作迅速,仅仅依靠礼部特供的布料应对,恐难持久。
故而,文化IP的打造看来是迫在眉睫,唯出手够快,想法够多,才能让‘锦童斋’在这场商业战争中脱颖而出。
她叫来阿锦,与她商量道:“阿锦,我们需尽快为门口的大玩偶更换造型,设计稿也要加紧筹备。务必让锦童斋始终保持新鲜活力,吸引更多顾客。” 略作停顿,她又道,“我瞧绣儿和巧儿缝制玩偶已愈发熟练,往后这些实际操作的活计,可多让她们去做。你则多花些心思在构思设计与店铺管理上。”
阿锦跟随沈知微时日久了,对于‘实操’、‘构思’、‘管理’之类的词已很明白它们的意思。此刻,听到沈知微的交待,她心中欣喜万分。
果然如自己所料,娘子并没有因为买了能够拿捏命运的婢子而疏远自己这个佣工。只要勤恳努力,自己竟能如此迅速地参与到店铺经营事务中。要知道,旁人从学徒做起,单是学成出师便需耗费多年,多数人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个手艺匠人。而自己何其幸运,能遇到蒸蒸日上的‘锦童斋’,还有毫不藏私的东家。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说:“娘子所言极是,我这两日便全心琢磨设计稿,争取明后日便能向娘子汇报。”
沈知微思索片刻,继续道:“此外,我们不能仅依赖店面推广,还需拓宽思路,另谋良策。譬如,可与一些文人墨客合作,邀他们为我们的玩偶创作故事,赋予其更深厚的文化内涵;亦或举办各类活动,吸引更多人关注我们的‘锦童斋’。”
言及此处,崔怀瑾的身影又一次浮现在沈知微的脑海。
崔怀瑾对她诸多帮助,无论这些帮助于他而言是否轻而易举,她都觉得理当有所感谢。
她忆起店铺先前的租户,那家崔怀瑾时常光顾的书肆,如今已迁至务本坊。她暗自决定,改日定要前往,碰碰运气,看看能否寻得合适的书籍,作为礼物赠予崔侍郎,以表自己的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