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谦…… 我是该阻止?还是该顺水推舟?这世界真麻烦。
纠结一夜的许主事最终选择赌一把。
第二日他早早起床来到衙署,尽管空气清新,阳光甚好,却难以让许主事紧张的神经松快下来。他远远看到崔侍郎的值房门已开,故作路过,往值房内飞速掠了一眼,见崔怀瑾正手捧文书细看,案台上一角赫然摆着一个着礼部官员服饰的玩偶。那玩偶的幞头竟是用真正的乌纱边角料制成,许谦认得这料子,正是前几个月司衣房报损的那批。
这该不会就是沈知微昨日提到的赠予崔大人的玩偶吧?许谦心下稍安,回到自己位置,仔细检查礼盒,确保没什么遗漏与不妥后,终于抱起礼盒走向崔怀瑾的值房。
他轻敲门扉,崔怀瑾抬起头,目光清明看向许谦:“许大人,请进。”
许谦低头进屋,将礼盒轻轻放到桌上,躬身道:“大人,家下小儿斗胆,托下官转呈一个小玩意儿给您。”
崔怀瑾被他的话弄得有些懵,但思及这许谦平日胆小谨慎,应该不是什么重大之事,便伸手打开礼盒。映入眼帘的是一组精致的玩偶——一位身着锦帽貂裘,正在骑马的知州,旁边有威风凛凛的猎狗和苍鹰,栩栩如生,气宇轩昂。
他不禁微微一笑,见玩偶边一张细长花笺纸,拿起一看,正面写着“苏知州密州出猎图”,翻过来背面则是一句词: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好词!崔怀瑾暗赞一句。
看着那玩偶和纸条角落里似不起眼又忽视不了的‘锦’字标识,崔怀瑾对许谦笑道:“许大人,烦请转告沈娘子,服饰合制,玩偶有趣,词句最好!”
许谦松了口气,整个人一下子轻松许多。赶紧施礼道:“谢大人抬爱,小儿冒失,大人不弃实乃三生有幸。”默默擦把汗!
许谦离开后,崔怀瑾将视线落在玩偶上,苏知州… 苏知州是谁?还聊发少年狂。忽而他轻声一笑,将花笺纸又拿起来,夹进手边的书中,随后抱着礼盒走向礼部司郎中的值房。
礼部司郎中刘清正在伏案批阅公文,忽觉光线明暗变化,抬头一看,崔怀瑾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怀里还抱着个盒子。他赶紧站起来一礼,道:“崔大人,可有事吩咐下官?”
“打扰刘郎中了,”崔怀瑾微笑走进屋内,将手中礼盒置于案上,“听闻你家小郎君喜好行猎,恰巧此间有一套行猎玩偶,设计独特、惟妙惟肖,想必适合贵府小郎君赏玩。”
刘清满脑子问号,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不容思索,他赶紧接过礼盒。打开一看,但见盒内一中年官员正擎苍带狗,疾驰狂奔,从动作、神态到立意、品质确实无处不精,可以说极具匠心。他又将玩偶拿在手里端详。骑马男子的大氅下露出的官袍显示他应该是位知州,这衣袍上每一丝褶皱都极为细腻,男子的面容英武,眼神坚定。那条猎犬,虽然小巧,却也颇为生动,似能感受到它的凶猛与忠诚。
“这套玩偶名为‘苏知州行猎图’,刘郎中若不嫌弃,便拿去给家中小郎君赏玩吧。”说罢也不待客套寒暄,转身离开了司郎中的值房。
崔怀瑾来去匆匆,刘清深感莫名。
他重新低头审视手中这“行猎”玩偶,忽然在马鞍某处看见一个黑底红字的标识“锦”,接着又在猎狗颈饰处也看到同样的标识。他蓦地心头一震,仿佛明白了什么,用手轻拍自己前额,低声喃喃:“果然!”随即轻轻放下手中玩偶,迅速翻找起案上的公文,终于在一堆文件中找到了几日前司衣房递上的有关‘锦童斋’的奏报。细细翻阅一遍,确认内容、细节无误。他拿起案头的毛笔,果断签下批示,并将印章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