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三娘当然知道这不过是沈知微夸大自嘲,只掩嘴轻笑,放下礼部玩偶,又拿起一只白须飘飘的老者玩偶,“这莫不是陈祭酒?怎生得如此有趣!”
“正是。泰斗出马,寓意好学笃行。”沈知微介绍。
庞三娘越看越欢喜,一口气挑了许多:“这礼部侍郎、国子监祭酒,我各要十二个。族中小郎君众多,正好拿来送礼。”
沈知微为难地看着所剩无几的展台:“庞娘子,这两款销量极好,库存恐怕不足。若不介意,需待几日制作完毕后再取货。”
庞三娘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原来这些玩偶都是你亲手制作?怪道如此精致!”
沈知微微微颔首:“正是如此。若庞娘子不嫌弃,且等我几日。”
庞三娘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个锦囊,若干颗金瓜子叮叮当当地落在木柜案几上:“这些权作定金。不过……”她忽然倾身靠近,手轻轻按住沈知微欲推回金瓜子的手。鬓边垂落的珍珠流苏几乎扫到沈知微的额角,散发出一丝轻柔的香气。
“我要的玩偶,包装须得更加精致。”她低声说道,目光微闪,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期待。“必须要用最为考究的料子、最讲究的工艺,外包一层如诗如画的锦绣才可。我从未做过‘观之尚可’之事,一切皆需做到极致。”
二人约定好取货时间后,庞三娘便离开锦童斋,转身去了隔壁的布料店。
待送走庞三娘,店铺重归安静。沈知微独自坐在柜台后,望着不少缺货的展台,真实的感觉到疲倦袭来。她长出一口气,轻柔地揉了揉太阳穴。“经营、制作、设计......全都靠自己,确实有些勉强了。”沈知微喃喃自语,思绪回到了先前与崔怀瑾的对话。
方才她能言善辩,口中侃侃而谈现金流的重要性,但现实却赤裸裸地打脸。若无足够的劳动力支持,自己累死事小,长期供不应求,什么商业理念也是空谈。她深吸一口气,抬眼望向灯火阑珊的街道,心中暗暗决定:话不能乱讲,牛皮不能乱吹。管他打不打脸,下一步必须投入成本招募人手。雇人!雇人!必须雇人!
当天晚上,许宅。
昏黄的灯火下,沈知微微蹙眉头,总结开业两日以来的心得体会。更漏声声,烛光印出青瓷灯下疾书的身影。松烟墨混着茶饮子的气息萦绕厢房,账册边角密密麻麻记着"韦侍郎府订十件"、"吕中丞家要五套"。
窗外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她忽将笔掷入笔洗,案头青瓷瓶中斜插的几枝木芙蓉已有些蔫了,沈知微伸手调整花枝时,指尖显出几道新鲜的红痕。那是连日穿针引线留下的印记,在莹白肌肤上格外刺目。她轻叹口气,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镇纸上的貔貅纹——其实‘锦童斋’的问题还不仅仅在于供不应求。
她相信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玩偶并非高精尖产品,很容易被模仿,她必须及早锁定竞争优势,以确保自己的市场地位。
首先,她将目光投向原材料。那些官员玩偶的官服布料皆取自司衣房废料,这些布料属于专供,等闲之辈很难获取,然则以前没人打主意,是因为没有用。现在看到能生银子,恐怕不久就会有人反应过来。若能趁早,将废料尽数包圆,既能保证品质,又能控制生产源头。
其次,她需要创造品牌概念。沈知微想起前世那些成功的商业案例——比如芭比娃娃或是迪士尼的模式。若能将锦童斋打造成大唐孩童心中独一无二的“童趣王国”,让“不是‘锦童斋’的玩偶就不美好”的观念根深蒂固,便可牢牢占据高端市场。
她的笔尖快速舞动:品牌标识、故事背景、产品分类。玩偶不仅是装饰品,更是承载梦想与文化的载体。她甚至想,可以为每个系列设计一个小故事,比如“金吾卫大战不轨之徒”、“文判狸探案奇遇记”,让这些玩偶真正活起来。思及此处,她忽然想起之前在书肆看到的魔幻儿童读物,她后来也略打听了一番,那几套书确实如掌柜所言,在孩童中火爆异常。若能强强联合… 一盏茶的工夫,她的草稿纸上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内容,连自己的手也染上了些许墨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