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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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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玉抽抽搭搭:“身上皆是、是皮肉伤,唯小臂骨折。”

周泰一拍脑袋:“郎中,赶紧接骨!”拿三角眼上下打量惨不忍睹的县尉,“最好除去衣衫,教郎中从头到脚细细检查,以免遗漏……嗯……伤处,坐下病根。”

抱玉捂紧了腰带:“男子汉大丈夫,没那么娇气,身上只是皮肉受损,养几日就好了。”主动将帕子叼到口中,“请郎中为某接骨。”

郎中将她左右看看,上下捏捏,给灌下一大碗苦药,最后轻轻把住那截纤细的小臂:“唔,断口倾斜……还好,这种伤好得快,接起来也容易!小人麻利些,少府稍加忍耐,很快就好。”

他说得轻松,抱玉却觉得他手里拿的不是自己的手臂,而是一整条破破烂烂的小命,疼痛直击三魂七魄。

死命咬住帕子,心里不住地劝自己:体面些,体面些!可身上疼得止不住发抖,肿成了两条细缝的眼更是开了闸,泪喷如涌,迸溅三尺,帕子也堵不住嘴里的嚎啕。

刘家老小、闻讯赶来帮忙的邻人和村民,皆被她嚎得头皮发麻,外头很快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犬吠声。

有童龀者不解,大声问父母:“关云长刮骨疗毒而面不改色,阿耶摔断了腿也不过哼哼两声,薛少府为何哭成这样?”

换来父母更大声地训斥:“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当面不揭短,背后莫论闲,再胡说揍屁股!”

“揍了屁股也不会这般哭泣,嘻嘻!”

“这就对了,真是阿耶的好孩子!”

“你们可真会教孩儿……”抱玉喉咙里含糊地咕哝了一句,尴尬地昏了过去。

周泰掩面而叹:少府呀,少府!

抱玉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翌日的晌午了。

床前还是昨夜的那些人,一个不少,眼里都带着血丝。

见她醒来,郎中赶紧过来把脉,众人大气不敢喘;听说她小命得保,顿时又都欢天喜地,刘母一迭声地“偶呦”着,跑出去给菩萨烧香还愿。

抱玉觉得脸上有什么东西糊着,甚是憋闷,刚要用手触碰,刘三宝道:“那是魏家阿嫂送来的草药,有养颜消肿之效。”

抱玉用眼神寻找魏孝宽妻,在角落里见到一个娇小的妇人。

魏妻只知道丈夫奉命外出,还不知道他已经卷入天大的是非之中。抱玉满心愧疚,想要问她姓名,跟她说上几句体己话,思及自己如今是个男子,只得客气道:“劳烦阿嫂了!”

魏妻比她丈夫活泼了不少,闻言笑着揶揄她:“那草药很管用,绝不会耽搁咱们少府娶妻!”隔着门限做了个礼,侧身避出去了。

乡亲们皆笑,抱玉扯扯嘴角,笑不出来。

人一清醒,魏孝宽的命运,昨夜的凶险,连同自身未卜的前途,一齐压上心头,整颗心沉坠如铅。

乡亲们很是自责:“头前我们闹着非要少府监工,以为是帮了少府,谁成想竟发生了这种事,反倒是害了少府!”

“此诚我等之过也!薛少府便好好静养,运河的事情就不要再费心了,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保重自身才是要紧。”

“那薛少府就白白挨了一顿毒打?”

“丈夫贵在能屈伸,少府还这般年轻,何必要争旦夕意气?况且此事就算是告官也无甚用,莫说本县是蛇鼠一窝,就算告到州府、使府也不抵事——骆家手眼通天,观察使接圣诏,尚邀其同受纶音!此等熏灼门庭,凭咱们这些小人物如何斗得过?”

……

乡亲们争着宽解抱玉,热心地给她出主意,送来补身子的山鸡和草药堆满了刘家的灶房。

等到这些人散去,屋里只剩下周泰、刘三宝和几个信得过的里正。

周泰试探着问:“少府是如何打算的?”

抱玉反问:“你们呢?”

周泰等人互相看看,齐声道:“卑职等但凭少府差遣!”

抱玉要人扶她起来,倚靠着床头,平静道:“某能侥幸捡回一条性命,除了仰仗诸位,还要多谢魏孝宽。昨夜的凶徒共有七人,六人逃走,一人当场被魏孝宽打成重伤,看伤势,应是活不成了。”

周泰做了多年刀笔吏,对律法的熟稔不在抱玉之下,震惊过后,不由面露忧色:“此事原本是我们占理,人命既出,事态大变。骆家恐不会善罢甘休。”

“理?”抱玉讥诮一笑,“论理无用,与这些人,须得论力,论智,论勇。”接过熬好的药,皱着眉一口饮尽,咂着口中余味,语气转为坚毅:“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是我薛抱玉!人家既已白刃相向,我自当奉陪到底,莫说他们不肯善罢甘休,就算是他们肯,我亦不会答应!”

刘三宝眼睛一亮:“少府已经有了打算?”

抱玉点点头:“我已教魏孝宽暂避风头。村口的岗哨先不要撤,暗中留神,暂时也不要惊动魏家老小。你寻个机会,将此事单独透露给魏二郎,教他去找康茂元。”

“少府是想在运河工事上做文章?”刘三宝思索起来,“康瘸子手里肯定有细料单,却未必有实账,姓骆的不会傻到将把柄递到别人手里。”

抱玉一笑:“细料单就够了,某手里还有这些日子的验收单据,凭着这些,编也编得出一份凭据。”

周泰眼皮一跳:“本朝例不许匿名揭举,纵有其事,官府亦不敢受理,否则主事者必遭弹劾。一旦具名,若揭举的内容与实不符,具名者必遭反坐。骆、郑、徐、卢贪墨工款,纵然人尽皆知,没有证据,依旧无法定案。少府投信于州,无异于飞蛾扑火,还望三思!”

“记得那个吴有么?是使府之人。无缘无故,使府为何派人到丰海打探,想必是上头早就盯上了某几个人。”

“这只是猜测而已!况且揭举州司县府,状文理应投于刺史,若越级状告,无论对错,少府当先要吃一顿鞭挞,查证无实,还要罪加一等!”

抱玉的脸已经肿成了抱团,糊着一层黄黄绿绿的草药,看起来更与先前那个如玉美少年判若两人,唯有狡黠一笑时嘴里露出的两颗虎牙仍显出几分本色。

“周书手所言甚善!正因如此,此事第一要做大,越大越好,最好能大到令整个浙西官场震动、人尽皆知,想要压都压不住!你想想,若连刺史一并状告,此案不就名正言顺地上到使府了?”

周泰嘴唇动了动,没说出一个字;很想用手试试她额上的温度。

“第二,”抱玉忽然笑嘻嘻地比出了三根手指,俄而屈回一根,余下两根,在周泰眼前晃,“此事甚大,一不留神反累自身,既然如此,何不假旁人之手?”

“假……谁的手?”刘三宝吃了一惊,旋即苦笑着咧开嘴,“小人自然愿意为少府赴汤蹈火,只是上有老下有小……”

抱玉不理会他,只盯着周泰。

周泰盯着那两根手指,额上逼出了豆大的汗珠。半晌后,喃喃道:“此事并非天衣无缝,若有心查证,不难查出破绽。”

“骆郑之徒枉法之事车载斗量,若有心查证,同样不难查实。”

抱玉说到此处嬉笑一收,毅然道:“以小搏大,本就后果难料。犹如博浪之椎,纵不能摧其筋骨,亦可撼其心魄,大励后来者之志!世上更无天衣无缝之事,此为明局,本也无须天衣无缝。薛某甘愿躬身入局,搅他一个天翻地覆!”

“少府到任以来,每走一步皆是险棋啊!”周泰望着眼前的少年郎,心里有几分担忧,也有几分敬佩。

少年郎的确是夸不得,闻听这话顿时流露出得色,顶着口歪眼斜也要吹嘘:“这些都不算什么,薛某做过的冒险事还多着呢,随便拎出一件都是震古烁今的传奇!”

周泰一个劲地点头:“是了,是了,少府快躺下歇歇嘴……歇歇身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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