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奈与梦中少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他失去了一位疼爱他的兄长、正放肆哭泣的时候。因为从小接受忍者教育,泉奈只能红着眼目送兄长的尸首入土,不被允许掉出一滴眼泪。
然而梦里可以有例外,没有长辈会管到梦里去,所以泉奈可以在梦里大声哭泣,为死亡时候支离破碎的哥哥哭泣,为失去至亲的自己哭泣,为战场的残酷而哭泣。
宇智波鉴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她看起来阴沉沉的,浑身上下都是模糊不清的色块,甚至存在感都有些不稳定——就是这样的少女,静靠在泉奈身边,也跟着放声哭泣。
泉奈以为自己幻想出来的伙伴怎么说也应当是会安慰鼓励他的,怎料对方竟反客为主,哭起来比自己还要吓人,他只能顾不上擦自己的眼泪,给小伙伴说一些宽慰的话以防自己被止不住的泪水淹没。
后来他才知道她的名字,是她自己取的,她说鉴是古时候人们对镜的称呼,更有“前车之覆,后车之鉴”这种说法。
她说这个名字很好,本来要送给别人,但是留在自己身上用处更大一些。
是了,泉奈十分认同她这句话。泉奈有时候觉得对方就是一面镜子,可以照出他内心深处的脆弱与犹豫,因为开心的时候跟阿鉴在一起就会更开心,难过的时候遇见阿鉴就是双倍的悲伤。
他一直以为,阿鉴是他自己的镜子,是为了照亮他的心而出现在他身边的。
那本应当是宇智波泉奈一个人的幻想朋友。
当少女确确实实出现在他面前,以昏迷的姿态被带回族内时,泉奈已经被迫迅速接受了现实。他向来无法拒绝兄长的合理要求,这次却据理力争想要将少女留下。
“不行。”斑再次回绝弟弟的请求,“阿鉴是自由的人,她有她自己要回去的地方,不会为了宇智波而停留。”
“可是她明明认可自己姓宇智波!她就应该是宇智波的人!”泉奈梗着脖子,硬着头皮试图说服自己的兄长,“斑哥既然认识她的话,自然也知道宇智波鉴有什么样的能力吧?像她这样的人……”
像她这样的人…我无法放开手……
守着昏迷的少女,泉奈端着族内的老婆婆送来的晚饭,实在是担忧地有些下不去筷子。泉奈承认自己内心早就明白斑哥说的更有道理,少女在梦中有各种以幻想为基础的能力,不代表她在现实中也能自如地面对残忍的战场以及残酷的时代——泉奈当然也知道她不属于这里,如果少女醒来以后吵着要走,他也没有立场去阻止。
可是为什么,跟她产生纠葛的,让她愿意经常造访甚至留下的,会是哥哥。
如果是别人,他都有自信去争一争的。
从外面处理完实务急匆匆地回来,泉奈隔着虚掩的门正好看见两个人亲近的模样。少女尚且懵懵懂懂,斑哥的眼里却露着极力的隐忍。
泉奈自然知道兄长眼中的忍耐是什么意思,宇智波的情感向来深沉且不知何为后悔,从二人的表现看来,自己的感情显然已经无从介入了。
明明被两次救了性命,却没给他一个报答的机会。泉奈垂着眼眸缓缓后退,在退到足够远的距离之后转身跑起来,这一次他谨慎地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有克制的呼吸声呼呼穿过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