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了扯嘴角,发现这笑有点苦,于是便不再笑了。
“太子殿下回了宫,心情更是郁结,约我等商讨,大先生便说,三殿下您回京之后,皇上就对太子殿下有了许多猜忌,恐是您在背后挑拨。”
“太子殿下则说,您进宫还没几次,何来机会挑拨?大先生又说,即便没有挑拨,皇上之前说要废太子之位,心里一定是有了旁的考量。”
“太子殿下脸色便蓦地变了。”
我的心情也蓦地坏了。
我道:“父皇若真器重于我,如何会将我送去吴州?我人在宫外,也不常进宫面圣,当年在宫中,父皇跟我的关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子不该怀疑在我头上。”
黎垣道:“非是您做了什么,而是旁人觉得您做了什么。若不是知晓这一点,殿下为何要将下官安插在太子身边呢?”
我道:“本王无心帝位,只是不得不防。”
“可见殿下防的这一手是十分必要。殿下领兵剿匪,在圣上面前出了风头,桩桩件件都叫太子起疑。”黎垣道,“太子殿下恐要对您动手。”
我转头看了一眼门的方向。
黎垣道:“殿下放心,下官一直看着呢,外面没有人。”
我道:“本王不是看人,本王是听黎先生提了一句,看外头有没有我大哥预备好的明枪暗箭,正对准我二人呢。”
黎垣:“……殿下说笑了。”
我道:“黎先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殿下不会不懂。下官拙见,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趁此机会,设局一番,令皇上彻底废了太子之位,再徐徐谋之。”
我捧着茶继续喝,喝空了,放下杯子,黎垣又给我添茶。这里的茶比我府上的茶涩,先前有些口渴,现在不渴了,喝了两口,便觉得没什么滋味了,反而倒胃口。
我放下茶杯:“黎先生想如何设局?”
“太子既然想对殿下您动手,殿下何不将计就计?”黎垣伸出两根手指,“要知皇上最不喜两件事,一则结党,二则兄弟相争。太子已经犯了皇上第一个忌讳,如今要再犯第二个,皇上必然不能轻易饶过太子。”
如今天子是个奇人,他最爱挑拨离间,但又最讨厌兄弟阋墙背后一刀,其实仔细想来,这中间也不矛盾,一个人连亲兄弟都不顾,说明冷血,对兄弟冷血,对父母又如何呢?
他既想要几个皇子都有出息,又担心其中出来个白眼狼,某天没有防住,把他自己也给害了。
我琢磨了阵,“听黎先生这意思,似乎已经知道太子要对本王如何下手了?”
黎垣微微颔首,道:“下月围猎,众王公、武将都要陪皇上去裕达围场。”
裕达是本朝疆域内最大最常用的一个围场。每年年中,我父皇都会去此处狩猎。围场离京近百里,占地辽阔,然有沟有丘有林,地形复杂曲折,又常有稀罕的猛兽出没,确实是个下手的好地方。
黎垣道:“太子殿下已买通马圉,等殿下您去了,当日所骑的马会被人提前下药。那药发作缓慢,通常得等上两三个时辰,那时您必然已离营地远了……”
我道:“黎先生说太子忌惮本王‘勇武’,既已知道本王‘勇武’,又如何觉得一匹疯马就能致本王于死地?”
黎垣摇摇头,道:“并非是致马疯癫的药。药性发作之后,马身上会散发出异香。”
我道:“异香?”
黎垣道:“不错,寻常人闻不见此香,只有经验老到的马倌能闻见。虎熊闻见了,便会兽性狂发,逐香而来。届时……”
“届时我若不敌,必驾马而逃,然因我身下这匹马的味道,不仅甩不掉这些野兽,奔逃之中恐引来更多同类。”我心下一寒,“待这些虎熊将本王和那马的尸身啃食完毕,也留不下什么证据了。倒是个周全的计策。”
黎垣道:“太子既已下了决心,必然是想一击即中。”
我问道:“这都是我大哥跟你说的?”
黎垣神情有些微妙,道:“太子殿下怎会跟下官透露这些。是太子与大先生商议,下官在门前听了一耳朵。后来见大先生确实去找了宫里的马圉,这下才来跟殿下通气。”
我道:“那么,黎先生觉得本王要如何将计就计?”
黎垣微微一笑,用指头沾了茶水,在桌上画了个“二”字。
“殿下只需与二皇子换马,再指认马圉,将太子之计揭露,太子设计杀害二皇子,圣上必定不会轻饶。您前头那两位一死一废……则天下,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