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绝对没有瞒报,官爷明查,小人绝对没有瞒报啊,”掌柜掏出来账簿,打开中间一页,手从上往下滑动,定在最后一行,“就是这位订的。”
他忽然之间便压低声音,“官爷,这位赵鑫可是杨府的管家啊。”
令省真瞥了一眼账簿,没听明白他话里藏的话,皱着眉头道:“杨府,哪个杨府?”
掌柜嘴唇往上一顶,两撇胡须活灵活现地抖了起来,莫名有些得意神气,“杨府,还能是哪个杨府?”
“你是想要说当朝左相杨昭忠?”
我插了一句嘴,那掌柜往后又退,对着我一个劲点头,“这位公子有见识。”
令省真看我一眼,面上隐隐有难。那掌柜现在倒是腰板直了——可见他刚才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就等着令省真往里跳呢。
我对着令省真轻摇了一下头,他会了意,跟那掌柜叮嘱两句,说遇到了形迹可疑的人记得到衙门汇报,拿上佩刀,就这么出了门。
一直走到了庭院外,他才开口道:“殿下,咱们不查了吗?”
“没案子,有什么好查的?”我道,“这掌柜油滑,问估计也问不出来什么,再说,涉及到杨昭忠,你敢查么?”
“呃,这……”
“你敢查,本王还不敢查呢。”
令省真悚然一惊,好像知道了不得的事,两个眼珠子瞪得老大。瞧他这样,我又道:“上回你为民请命,本王还以为你是知道轻重,晓得借什么刀使什么力,如今看来你只是个愣子,本王看你有眼缘,再提点提点你。”
令省真躬起来身子,神神秘秘地左右看了又看,最后朝我走近了一点,做洗耳恭听状。
“无论杨昭忠请的谁,请客做什么,说的话能不能够往外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打探完,那掌柜背地里传个话,你就得遭人惦记。”
令省真摸着脑袋,一头雾水地衙门前站了半天,支支吾吾道:“殿下,小的怎么没听懂啊。”
“朝中办事,最重要,别表现得自己想要知道秘密。”我冲衙门门口抬了抬下巴,“须知这世上最害人性命的就是秘密。去吧。今天本王跟你出去的事,别人问起来,你知道该怎么说。”
他愣愣往前面走了两步,跨进门槛了,拍了一下脑门,像是想起了什么,跌跌撞撞地又追了出来。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
我在外面瞎忙活了一圈,回府的时候已经傍晚了,一进门,管家就火急火燎奔过来,两撇胡子在风中飘零来去,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王爷,您可算回来了。”
这话一出来,我心头就咯噔一下。
“三皇兄,你回来了。”
我抬起头,只见景杉端着一碟糕点,一边走一边往嘴里塞着,到我面前了,张口就要讲话,脸憋的通红,半天没再讲出来什么。
我暗道不好,侧身往旁边一躲,他果真一口喷了出来。景杉在外边也是半个讲究人,不知道为什么,每每来了我府上,还是跟小时候那样,说话做事大大咧咧,甚至到了不修边幅的境地。
“对不住啊三哥,你府上厨子做的点心也太好吃了。”景杉擦完嘴,将糕点盘子扔给管家,管家见势不妙,拿着盘子掉头就走,“你这厨子是哪里请来的?做的许多东西都甚得我意,没在京城见过。”
他跑来我家,说些文不对题的恭维话,再联系管家的神情动作,我心头大抵有了数,直接道:“你这回又是想要跟我支多少银子?”
他一撩头发,拉着我的袖子来回扯了两下,“三哥误会,我这回来你府上可不是为借钱。”
“哦,那你是为了借什么?”
“哎哟,三皇兄,怎么总说到这个‘借’字。”
“那你是为了什么?”
景杉眼珠子一转,语气有几分神秘,“三哥,你可知道临安最近名气最盛的一个人物?”
我将袖子从他手里抽了出来,扭头往花园的方向走去。
“我不知道。”
景杉:“……”
他追上来我,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背后,我往左挪一下,他也往左挪一下,我往右挪一下,他也往右挪一下,追了半天,到花园的石凳边上了,我转过身,没忍住按了一下额头。
“说吧,是什么人物?”
景杉乐吱吱地将屁股往石凳上一放,袖子在空中一揽,打飞一只不知好歹来打岔的蜜蜂,“三哥,客气什么,你坐啊。”
我懒得说他什么,只在对面坐下来。
“今年新科状元,不知道三皇兄听说过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