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伍俊这样孔武有力的成年男性都逃不过逃跑未遂而被齐力抓回来的结局,更何况她只是一名没有任何武打基础的瘦小女性。
由此看来,刚刚她堂而皇之跑出来后,一路上那些虎视眈眈,令她浑身难受的目光并不只是她的错觉。
他们在监视她,但凡她要是敢踏出村口一步,后面就是万丈深渊。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里头的后怕逐渐蔓延至全身,让她全身发冷。
见她穿得厚厚的都发颤,伍俊低头看了看自己单薄的衣衫,感到一阵无力和尴尬,他这状况,确实也分不出多余的衣裳给她取暖了......于是只好加快了脚步,转移话题道:
“对了,你是城里人吧?能不能跟俺说说,城里长什么样儿?”
说这句话时他也没多想,只是听老人说,冷的时候要多说说话,话说得多了,注意力就在话上,而不是留在身上,那样就不会觉得冷了。
至少对他来说,这个方法还是挺管用的。
可他没想到林晓运在听完他的问题后沉默了好一阵,迟迟没有开口,像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样。
见她为难,脸上露出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像哭又不像哭的,他只好尴尬地笑笑,为自己打了个圆场:
“没事儿,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是一定要回答的。”
其实他还是挺想知道的,但没关系,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
又过去了很久很久,就在他以为这个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的时候,身旁却传来了女孩认真的声音:
“城里...很漂亮。到处都是高楼大厦,时尚商场,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从早到晚都没有停歇过,一波接着一波,像是永远不会断绝般涌动着......只是夜晚不像这里宁静,天空也没有什么星星,但是有小吃摊,有温和的街坊邻里,有十足十的烟火气......”
说这些时,女孩的眼睛亮亮的,像是在怀念又像是在伤感,到最后却只剩下无奈。
“你应该亲眼去看看,不然我说再多,也是无济于事的。”
听到这话,伍俊的面孔却沉寂了下来,嘴唇也紧紧抿着,半晌,才不甘又落寞地吐出一句:
“我离开这里,他们会发疯的。”
林晓运没有问他们是谁,只是反问他:
“那你呢?”
见伍俊朝她送来询问的眼光,似有不解,她才又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
“你自己的人生呢?”
如果伍俊真的能带她顺利地出逃黑风村,那他便是自己的大恩人,她会知恩图报,让他以后都不用过得像现在这样穷苦。
可瞧他这意思,难道是将她千辛万苦送回家之后,又冒着被惩罚的危险回到这里,继续将自己接下来的宝贵人生埋藏在这黑黑的脏土里吗?
听清了她的问句,一路上都很健谈并且有问必答的伍俊突然就沉默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将双手尴尬地蜷缩起来,不安地扭动着。
此时,离伍家还有不到一公里的距离,陆陆续续会有“熟人”从他们身边走过。
哪怕两人明显隔着一个肩膀的距离在并肩行走,还是会有不少人朝他们抛来揶揄的眼光,甚至还有人直接开口调侃:
“伍俊你小子真有福气啊!这是你们家‘收留’的媳妇吗?比大刘家‘收留’的那个要爽多了!”
一个胡子拉碴的壮汉抹了抹嘴,斜着眼笑嘻嘻地从他们身边略过,话如其人,猥琐至极。
伍俊气得脸红,在将他胡乱地赶跑以后,立刻朝林晓运送去一个歉意的眼神,随后面红耳赤,磕磕巴巴地开始向她解释起来:
“呃,你,你别误会,那是...是夸你长得好看的意思......”
林晓运可不是三岁的小女孩,没那么好骗,就凭那个人丑态毕露的语气和神态,她就能猜出他肯定不是这么良善的意思,甚至与之相反。
心里虽然知道伍俊这是在骗她,但她没有拆穿这一善意的谎言。
见林晓运没有要追问的意思,伍俊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心里暗自恼怒这痴汉说话就是没遮没拦,吓到人家小姑娘可怎么办?
又想到林晓运哭起来那个令人揪心的模样,他在心里暗骂了那人好几回。
不过总算,那个致命的问题还是被他逃避过去了。
来到家门口,他再次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忧虑。
“进去吧,刚刚你和我说的,我都记住了,不会露馅的。”林晓运看出他的窘迫,给了他台阶。
之后,两个人就这样进了屋。两个老人看到后先是一愣,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情各有各的躲闪,一句话也没说。
伍俊将林晓运送进了自己的房间,也就是一开始关着她的那个屋子。
之后,他又给林晓运热了一些吃的,就带着父母二人齐齐离开了她的视线,不知聊了些什么,直到很晚才回来。
伍家只有两间房,因为将房间让给了林晓运,伍俊只好窝在又脏又小的厨房里,用茅草随意铺了一下地,就这样睡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