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陪着大长公主用完午饭回了院子，剩下许繁音跟着大长公主学点茶制香。

“这些都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自小便学的，你一时半会儿没办法精通。叫我说这些都是面子活儿，你也不必精通，动手的事由身边人来做，你只需看看其中门道，往后出去同那些贵妇人交际，不被唬住就行。”大长公主动作优雅地将盏中青绿色的茶汤分好，推到许繁音面前，“尝尝。”

“多谢祖母。”许繁音捧起茶盏抿了一口，眼睛眯成月牙，“入口绵密，茶汤香甜间带有微微的涩感，但是韵味又有回甘。祖母好厉害，我瞎忙活半天怎么就只有苦味。”

“不必苦恼，”大长公主满面慈爱，“这也不是十天半个月能学会的，成与不成，在茶，也在人，只要肯下功夫，时间久了自然便娴熟了。”

许繁音点点头记下，还以为能躺平等和离呢，大长公主这是要把她往合格的主母方向培养的架势呀，啥啥都亲自上手教导。

因大长公主下了明日要考察她的命令，苦着脸一回菽园便关起门来埋头苦练。

“小姐，喝杯茶歇一会儿。”紫雁进来奉茶，许繁音忙着击拂茶汤根本没听见屋里多了人。紫雁被屋外几个小婢女瞧着，顿觉失了脸面，出门便道：“你们怎么伺候小姐的，壶里的茶水都凉透了也没人换。”

素容在一边没应声，端着托盘里的衣服往里走。

紫雁被当了空气，胳膊肘故意一杵，要不是素容端得稳托盘便翻了。紫雁则趁机发挥：“笨手笨脚的贱婢，连个衣服都拿不好，小姐要你有什么用。”

素容并不像从前被她一欺负便哭，冷静道：“少夫人自然安排我们做该做的，不像紫雁姐姐，在候府躲了那么久，回来无所事事便罢，还想故意弄脏少夫人的衣服。”

“贱蹄子你说什么！”紫雁被揭了短，柳眉倒竖，“我是小姐的陪嫁婢女，打小姐一回府便贴身伺候着，你算什么东西敢污蔑我！”

有看不惯的婢女出声：“你是少夫人的陪嫁婢女，素容姐姐也是，没见她像你这样欺负人的。”

“贱婢……”

许繁音本就一个脑袋两个大，听着外面吵起来，心里像喝了油一样，起身出去道：“好了，都别吵了。素容你也是，端个衣服也端不好，不如紫雁手脚麻利，这里先不要你伺候了，你们几个都回房面壁思过，有紫雁在我身边就行。”

素容和几个小婢女一愣，反应过来压着唇角退了下去。

紫雁高高在上瞪着几人到走，转过头一脸谄媚地对许繁音道：“小姐，奴婢就在这里候着，您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奴婢便是。”

许繁音没接话，坐回茶床边，瞧着一桌子的点茶工具头疼，转头拿出昨日送来的账本查看。

紫雁在旁挑眉瞅着，见许繁音不是装样子，看到认真处的时候还要记上两笔，忍不住开腔：“小姐你还真要给沈二公子管家呀，那楚公子怎么办，先前不是约定好，等小姐将嫁妆拿到手，你与楚公子便一起……”

许繁音抬头：“一起什么？”

知道紫雁跟着她回菽园有别的心思，没想到这么快便藏不住了。

紫雁被许繁音奇怪的眼神看得背后发毛，“私奔”两个字到底没敢说出口，只四下看了看，低声道：“昨日在街上遇见崔公子，托奴婢递话，明晚戌时，在后巷角门等着小姐。”

许繁音不解：“等我？干嘛？”

紫雁被她问得一愣，旋即暧昧一笑，道：“就是同沈家结亲前与小姐商量好的事。”

许繁音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私奔啊？”

紫雁紧张地直摆手：“小姐低声些，万一被别人听到可怎么好。”看许繁音颇有些之前的木讷窝囊样子，紫雁张口便道：“崔公子对小姐一片真心，拒了婚事等着小姐，奈何沈二公子横刀夺爱，想想以前，小姐想吃芙蓉糕，是崔公子买了连夜送来，小姐喜欢诗，崔公子便每日写一首，为了小姐能看到，贴在纸鸢上。明晚小姐千万不要害怕而临阵退缩，把金银细软都带上，崔公子说会一直等着小姐的……”

紫雁越说越没底气，因她看见许繁音脸色愈来愈冷，全不似听见要与心上人见面的紧张羞涩。

许繁音哪能不生气，这些嫁妆在她手里还没捂热呢，就有人打起主意来了，这跟要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直到紫雁彻底噤声，许繁音这才搁下账本：“这些话谁教你说的，姓崔的？”

紫雁摇摇头：“没人教奴婢，是，奴婢想起旧事才多嘴的。”

许繁音淡淡抿口茶：“既然无人指使，那我便要问问，你对着当家主母一再提起外男，安的什么心？”

紫雁一下白了脸，道：“大小姐……”

许繁音冷冷打断她的话：“你明知外面关于二公子的流言蜚语满天飞，还撺掇我与外男私奔，是想毁了沈家，让二公子身败名裂，还是想让我连累候府，遭人唾骂？”

紫雁“扑通”跪倒在地，抖成一团，连声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才胡言乱语，求……求小姐，不，求少夫人开恩，先前少夫人为了崔公子命都不肯要，昨日他托奴婢带话，奴婢怕少夫人忧思成疾，一时语快便应了，当真没想这么多……”

许繁音不作声，只是静静饮茶，待杯盏见了底，才道：“别哭了，也别跪着了，起来吧。不管你受谁的指使，若想在菽园待着，便与你先前的主子断得干干净净，今日之事只准有一次，管好你的嘴，菽园不比候府，若是传到公子耳朵里，我也保不了你。”

“多谢少夫人。”紫雁连连磕头，起身连腰也不敢直起，缩成一团退了出去。

外面暮色暮色四合，长廊下婢女们正点烛挂灯。紫雁擦了脸上泪珠，一路避开人，从后巷的小角门出去，径直上了街。

素容悄悄从门后探出头，蹑手蹑脚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