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静姝趋步从屏风后走出,扑通跪在地上,很是害怕地抽泣:“回母亲,姝儿许久不见姐姐,想着和母亲与姐姐多说会儿话,便从后厅进来。女儿不是故意撞见姐姐不敬的……”
许繁音径直将碎片扔到地上,淡淡扫了一眼许静姝,她顿时僵在原地,挑拨的话也都噎在了喉咙里。
“母亲忙碌,女儿不便多扰,”许繁音敛衽行礼,一举一动挑不出半点差错:“女儿告退。”
“阿音,”齐氏叫住她,嗫嚅好一会儿,才犹豫道:“你许久未回家,晚上和你夫君留下住一夜吧。”
许繁音屈膝遵命。许静姝见母亲面上竟然挂着小心翼翼的期盼,恨恨地揪着帕子,听见门“吱呀”一关,立即起身道:“母亲,姐姐她……”
“跪回去。”
齐氏面无表情,曾经多少次这样的场景,眼前这个犯了错,只要哭一哭,最后跪家祠的人都成了方才出去的那个。
可阿音才是她的亲生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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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初霁,浅金色的日光嵌在云边,层层叠叠,流光溢彩。
许繁音站在廊下,把原身心中长久以来的委屈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心中很轻松,她希望那个姑娘是和她换了身子,她的父母,会善待她的。
屋外风大,许繁音平复了会儿,慢慢往暖阁走,却没记住路,七拐八拐好半天才到,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的姐妹们正热烈发言。
“姝姐姐别哭,这屋里一众姐妹属你最美,许繁音哪里堪配相比,不过是人靠衣装,穿金戴银浓妆艳抹的,真要论起容貌,姝姐姐甩她好几条街呢。”
许六娘说罢便被身旁人轻轻捣了一下,瞥见许静姝那一身恨不得将八宝妆奁都套上的打扮,她急忙找补道:“她惯爱模仿姝姐姐,不过东施效颦罢了。动不动便装柔弱搏同情,这才刚回来,就颠倒是非让母亲责骂了姝姐姐,真真是个有心机的。”
其他姑娘纷纷点头响应:“那个没脑子的能干出什么好事?也不知道到在沈家犯了什么忌讳,那日府外的那些官差,个个提着刀,仿佛下一刻就领命杀进来,听说爹爹那天晚上连请罪的奏折都写好了,我姨娘快哭成了泪人。”
“那沈二看着清风霁月,谁知道内里是不是吃人的怪物,就被扶着下个马车,许繁音傻傻还乐呢,以为碰到宝,累死累活给人家打理中馈,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克死了。”
“她活该!”
片刻功夫,为了哄一直哭哭啼啼的许静姝,几个庶妹轮番将许繁音使劲踩了一遍,仿佛方才女眷们闲聊时,围着许繁音快要夸出花来的另有其人。
许繁音懒得和一群小姑娘扯头花,你一言我一语酸了吧唧,不如在外逛逛有意思。
遂便转身朝方才摸了半天路的假山石林走去,没走两步,不知什么东西窜进发髻间,伴着一声脆响,早上刚簪的白玉铃兰发钗断成了两半。
许繁音头皮剧痛,立即将钗取了下来。
“哈哈,土包子也知道痛吗?”暖阁拐角出来个穿金镶玉,头戴灿灿金花冠的少年,手里拿着个金制弹弓,示威似的冲许繁音挥舞,“小爷是不是跟你说过,和你待在同一处空间里觉得恶心,让你趁早躲远点儿,不然,见你一次,打你……”
“啪!”
许云琅话还没说完,白嫩的脸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脖子都歪向一边。
懵在原地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乡下丫头打了,举起手中的金弹弓就要还击,却被许繁音面无表情一把夺过扔进了屋前的菡萏池里,“砰”地一声砸出个冰窟窿。
许云琅呆住,上下扫视许繁音几次,见她阎王爷似的抄着手睨着自己,好半天才“哇”地哭出声。
暖阁里的小姐丫鬟们听见动静,一股脑儿涌了出来,许静姝搭着婢女的手走在最前面,瞥见许云琅脸上的五指印,高贵无比地在许繁音身前站定:“长姐,你怎么能打琅儿呢?”
许繁音云淡风轻拍拍手:“我打的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