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过后,夏绿过了几天安生的日子。
三月很快到来,这一年植树节她和姥姥一起去集市上买树苗。
她们住的这一片是社区,每逢初一十五或者特殊的节日都能赶集,街上有炸丸子的,卖盆栽的,套圈的,打气球的,炸爆米花的。
在路过一家卖糖葫芦的小推车时,夏绿看到了宋璀错。
准确来说,是姥姥先看到了他。
“阿绿,你还记得他吗?”姥姥怼了怼夏绿的手肘,示意她看过去。
夏绿搜寻了两秒才看到宋璀错,但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夏绿没意识到姥姥口中的“他”是宋璀错。
夏绿问:“谁?”
“应该是姓宋吧,和他爸长得真像。”姥姥笑了笑。
夏绿听到“宋”字,便知道姥姥说得正是宋璀错,想了想问:“姥姥你认识他?”
姥姥神色讳莫了几分:“你不记得几年前这附近的杀人案了。”
“你是说……”夏绿猛地想起什么,“街坊四邻聊了大半年的那个杀人犯?把自己老婆捅死的那个?”
姥姥点了点头:“就是他爹。”
夏绿吃惊的很,喃喃:“那他是我以前的同学?”
当时出事之后,不仅街坊四邻在传,学校也炸锅一样讨论这件事。
“他家以前住这边社区的景泰花园,后来出事了,没少被嚼舌根,男孩才跟着他爷爷搬走的。”姥姥说到这,叹了声气,“也挺可怜的。”
夏绿点点头,认同了姥姥最后一句话。
……
宋璀错久违地出现在城郊,有人认出了他,背着他咬耳朵“看,那个杀人犯的儿子”……
天阴沉沉的,滚起了春雷,他把这些闲言碎语当成雷声风声,自动忽略,手插兜里,拳头攥得很紧。
他之所以会愿意再踏入这个地方,是为了把家里的老房子卖了。
过年前爷爷被检查出来慢性病,需要长期花钱吃药,又觉得那房子总归是伤心地,以后也不会去住,干脆就卖了还债。他今天就是来办手续。
他穿过嘈杂的市集,到景泰花园里见了中介,不过半个小时就签完了合同。
社区住房便宜,一套才五十多万,他家这处房产出过凶杀案,就更贬值,对方拿着这点讨价还价,最后二十五万成交,他没有异议。
签完合同之后,他率先离开。
走到门口,无意间看到了墙上用铅笔画的一道道横线。
他童年时,父亲给他量身高画的。
现在看来就像一根根淬毒的利箭插在心口上。
宋璀错沉了沉眼眸,头也不回离开。
刚出小区,迎面看到一个背着白色帆布包,穿着草绿色毛衣的女生。
他一怔。
定在原地。
夏绿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人从小区里走出来,他穿着牛仔褂搭白色卫衣,帽子扣在脑袋上,手插在外套的兜里,低头大步向她靠近。
踏出小区,他应该是抬头看车想过路,视线一扫,看到了她。
夏绿冲他一笑,向他走了过去。
她到他面前站定,他散淡看过来:“干嘛?跟踪我?”
夏绿摇头:“我来还你钱。”
话虽这样说,她却没有掏钱出来,而是停顿了几秒,才看向他的眼睛:“你能摊开手吗?”
宋璀错歪歪头,目光沉了沉。
夏绿很平和的盯着他,好似和他杠上了。
宋璀错仰头看了看天,乌云滚滚,更阴了。他不耐烦的蹙了蹙眉,接着把手从兜里伸出来,摊开。
她一笑,也伸出手。
下一秒,宋璀错的手心里多了卷起来的一把钱,外加一颗海盐青柠味的薄荷糖。
他眼睫被风扯了扯,有那么几秒钟没动弹。
她紧接着又从帆布包里掏了把伞塞给他:“还有这个。”
他看向她的眼睛,喉结一滚,想说出拒绝的话。
她始终淡淡笑着,声音也温和:“快下雨了,别感冒。”
说完话,她向他鼓励似的眨了眨眼睛,没等他说什么,就跑走了。
宋璀错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待天边落下一滴雨的时候,他回过神来,把手里的钱和糖块放进兜里,撑伞离开。
城东,某家烧烤店里,兄弟们正喝的热火朝天。
宋璀错姗姗来迟,赵归鸿看到他手里的伞,笑道:“妈的,这点雨还用得着打伞?娘不娘?”
“你没娘?”宋璀错冷冷回了句。
小六笑:“不是,这把伞好女生啊,嫩绿色的诶。”
“操,三哥你不会弯了吧。”
“滚蛋。”宋璀错把伞收好,抽了两张纸垫在桌子上,把伞放上去,“别人送的。”
“别人?哪个别人?”赵归鸿问。
小六“啊”了一声,夸张接话:“女人吧?”他好像发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去,嫂子啊?”
宋璀错眼底染上一抹笑,没说话,拿起一根烤五花肉吃,算是默认。
小六这人说他灵活吧,有时候也缺心眼,压根没注意到宋璀错的神色,又说:“不过嫂子是不是缺心眼啊。”
宋璀错咀嚼的动作顿时变慢。
小六哈哈大笑:“伞是散的意思啊,她是不是不想和你有未来啊。”
宋璀错彻底停顿下来,闷闷咽下一口肉,再抬眼,眼里满是戾气。
小六一惊,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顿时吓的不敢说话不敢动。
宋璀错只冷冷扫他一眼,接着把伞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压着火站起来不小心碰倒了凳子和地上的空酒瓶,发出好大的声响。
大家都噤声看着他,他混不在意,头也不回的走了。
剩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赵归鸿摸着下巴,眯着眼,说:“完了,这个男人真的动春心了。”
小六欲哭无泪:“我觉得我接下来的日子会非常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