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鼻子里的两颗肉团拔出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印金尔两条胳膊都深深塞了进去,可就是很难拔出来,他大张着被血染透了的嘴巴艰难呼吸。
好像有看不见的系带,使得蠕动绵软的肉团牢牢地扎根在鼻腔的黏膜上,和他争夺那点仅存的氧气。
印金尔五官开始狰狞起来,这两颗肉团完全就是寄生在他身上的肉虫!
噗通。
终于,随着两声粘稠的响动,肉团被印金尔顺利地从鼻孔里产出。
现在,不只是嘴唇,印金尔的鼻孔也完全被撕裂了,一层层的赘皮堆叠在了一起。他早已没了力气,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怀里抱着两颗湿漉漉,腥臭无比的深色肉球。
两颗肉球贴在印金尔的脸边,还在微弱地蠕动,企图汲取一点来自被寄生体的温度,毕竟它们还没成形,是很脆弱的。
可惜,渡过来的只有一片冰冷。印金尔早已变成一具尸体了。
湿润表皮蠕动的幅度变小了,肉球看起来似乎有些茫然,面对头顶红色纱帕的女人的靠近也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反应。
昏暗的巷子里,只剩下一具尸体,两颗不成形状的肉球,一群女人。
卫柠低垂着眼,由于纱帕的遮掩,她只能看到停留在印金尔尸体和肉球旁的一双脚,穿着深红色,有些腐化的绣花鞋。她认为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是谢为加,于是,跟在了她的身后。
走着,走着。
三个人的队伍,变成了四个人,五个人……
无数头顶红色纱帕的女人排成长长的一列,像是黑夜里燃起的火把,一丛点燃一丛,形成一条脐带深红色,不断向前延伸的路。
“河边被夺走纱帐的女人和小镇的男人生下了两个孩子。”
卫柠听见站在尸体和肉球前的女人说。
“生产的那一晚,男人在屋外等得很焦急。急促的脚步声,女人听在耳里,她的肚子在蠕动起伏个不停。很难受,很疼,她并不喜欢身上出现这样的感觉,女人想。”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它被剖开了,一层层的肉和脂肪向外散开,松垮地堆在一起。”
“产婆正在拿着剪刀剪她身上的两条脐带,就是靠着这细小如同线虫的两条东西,那两颗还不成形的肉球和她争夺身体里的养分。”
“女人夺过剪刀,剪断脐带,杀死产婆,两颗肉蛆,和闻声赶进来的男人。她身上的裙子被血染红,染透了。”
“特别美,和天空中的血月一样美。”
传到卫柠耳里的声音是熟悉的冷冽,“这才是传说的完整内容,皎月裙的真正来历。”
“只有这样的传说,才是令人满意,满足的。”
这一句话很轻,轻得卫柠觉得似乎只是那个女人对自己说的。尾调在凝滞的空气中散开,这次,没有再激起任何回响。
“该走了。”,那个女人说。
裙摆上的珍珠再次响起来,在清脆的碰撞声中,卫柠继续混在队伍里往前走,依旧是原先的位置。
这意味着,卫柠是队伍里的第二个,就站在刚刚说话的女人身后。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卫柠的动作难以被她及时反应捕捉的地步。
也意味着,但凡卫柠的模仿复制有一点没跟上,就会被身后的人发现。
卫柠所有的技能都使上,都不足以保全自己。
哎呀呀,好难办呢。
诡异的兴奋从身体里升起,卫柠纱帕下的嘴角轻轻勾起,她总是这样。
卫柠喜欢自己这样。
传到巷子里的鼓声还没停下,悠远模糊,但是很清楚地敲在卫柠等人落下的脚步上。
咚。
咚咚咚。
鼓声没有要停下的痕迹,女人们也一直在往前走,长而昏暗的巷子仿佛没有尽头。
她们究竟要去往哪里?
卫柠心想,这么多身穿皎月裙的女人,失踪的新娘会是哪一位?谢为加这个答案在卫柠变得模糊了。
“不,是我们究竟要去往哪里。”
冷冽的声音落下的瞬间,卫柠和她身后的女人们顿在原地,动作完完全全地重叠在一起,像是同一个人一样。
可不就是同一个人嘛。
包括卫柠在内,她们身高相似,步频相似,身形也相似……?
队伍最前头的女人沉声开口,“看来,我们当中混进了一只狡猾的小狸猫。能把它从中抓出来的,对吗?朋友们。”
周遭死寂一片,一时间,连心跳声都听不见。
于是,某些突兀的,显然不合群的更加显眼了,几乎到了暴露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