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朴善良的钟阿姨有些心疼她。
她也有一个女儿,和周嘉楠差不多大,在隔壁城市念大学,还跟个小孩子一样,但是每个月都会给她供生活费,同样都是刚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命运怎么这么大的差距。
她对周嘉楠说,“你也照顾好自己,少打两份工身体最重要,我上次回家听我女儿说,学校可以办什么贫困生免学费,听说还给钱呢,再不济你发个水滴筹看能不能求点钱,你爸每个月需要花的钱都不是小数目,你一个人别硬扛着。”
周嘉楠莞尔一笑,说知道了。
看着一脸和善的钟阿姨,余光瞥见她手里的那沓钱,周嘉楠攥紧了自己的书包,她心里想,如果她知道这些钱不是什么辛苦打工赚来的,而是她堕落的出卖自己换来的钱,她会不会就不会这样想了。
但是这件事她不会和任何人说。
苦涩和无奈占据她的胸腔,周嘉楠脑子里闷的厉害,她转身快步走出病房,像是怀揣着差点被发现的秘密,她头也不敢回,直到下了电梯,出了医院,她的脚步才缓下来。
正打算坐公交回学校。
她书包里的手机响了。
接通后,发现是周母来电。
周嘉楠平静了会儿心绪,才拨通放到耳边,电话那头的人很是亲昵道,“乖女,你在做啥子嘛,咋接的这么慢,我打好久哦。”
“没在做什么,怎么了妈妈?”
“你们快放假了吧?还有好些时候?啥子时候回家来,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周嘉楠握着手机,语气也柔下来,她在花坛边坐下,情绪中带着些喜悦,真切的回答说,“还不知道,学校好像在这个暑期安排实习,具体要等通知,如果实习我就暂时回不去了。”
“好嘛。”那头的周母话语一顿,转而说道,“你现在手里还有好些钱?给妈妈转一些,我最近倒霉,手气不好,输了些钱。”
周嘉楠呼吸一屏,倾耳仔细听,听到了那边模糊的背景声,全是麻将牌碰撞和打牌人的起哄声。
见她没说话,周母又催道,“我的钱已经输出去了,不给人家不让走,你给我转点嘛。”
周嘉楠叹了声气,把手机拿下来,打开和周母的微信聊天框,“要多少?”
“八千。”
放在屏幕上的长指一顿,周嘉楠轻轻皱起眉,“你输了这么多?”
周母笑着哄道,“乖女,妈手气不好,等妈明天就全赢回来了。”
周嘉楠咬住唇,她的手指停在支付密码的界面没动,“妈你以后少打麻将,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还钱,你下次再输了我一分都不会给你。”
周母没管她在生气,只听到她要给钱,连忙应着说,“好嘛好嘛,我下次再不问你要了,先把八千给妈妈转过来,人家催我着急得很嘛!”
周嘉楠输入完支付密码,转账过去的两秒后,那边人就领了。
“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好嘛你忙吧,注意穿衣吃饭啊,别生病了。”
周嘉楠没再接话,从耳边取下手机来,扔进了书包。
其实周母以前是不打麻将的,至于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的,周嘉楠也不清楚,她离开家来临川市上大学的第一年,周父就在工地上出了意外事故,老家的医疗不发达,转院到临川治疗,住了一个多月的重症病房后才转入普通房。
出事的头一个礼拜,周母边急边哭的赶来医院,周父好几天也不见醒,她又边哭边骂,后来终于从重症室出来了,医生建议留在临川继续治疗,周母却撒手回了老家。
任周嘉楠再喊也不来了。
她只好给周父请了护工。
在周父出事前,周嘉楠的家庭不算富裕,但是平淡温馨,周父在工地干活挣的钱足够养家,而周母就在家里全心照顾家庭,也算是一个过日子的好人家。
但是这一切现在都变了。
因为大学的课业和照顾父亲,她很少回家,这两年来加起来也不过五六次,但是她一次比一次明显的感觉到周母的变化,曾经那个顾家淑良的女人,不再操心过问家里的事情,她待人处事变得尖酸刻薄,自私自利,也爱上了打麻将。
但周嘉楠仍然怀揣着一个希望,就是等周父醒过来的那天,周母会回心转意,这个家的日子还能恢复以前那样,所以她可以牺牲很多,也要换取那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