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礼将手中符水往魏明翰一扔,红色的药汁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瓶子还未落地,他便一头朝窗户冲去。
魏明翰早有准备,飞快退到门外,避开符水,大声一喊,“来人!将这个冒牌货抓住!”
突然,埋伏在四周的士兵露出身影,一人持长枪守住窗户,封住他去路。裴知礼已经冲到窗前,硬生生止住步伐,掉转方向向另一边窗户跑去。
可这时已经转头来不及了,另外两名身强力壮的士兵冲进来,一人死死扣住裴知礼的双臂,另一人用膝盖抵住他的后背。
“大胆!竟敢扣押朝廷命官!你们吃了豹子胆啊!”裴知礼大骂,使劲挣扎。
“给他一拳。”魏明翰一声令下,士兵毫不客气地一拳揍在裴知礼肚子上。
“你还挣扎不?”魏明翰踱过来,一手抓住他头发往下一掰,裴知礼被迫仰面朝天。裴知礼挣扎不得,目露凶光剜向魏明翰。魏明翰一手捏住他下巴,一手粗暴地撕扯他的脸皮。
“好个滴水不漏的掉包之计。可惜你们没调查清楚,裴郎中右耳后有块月牙疤——那是七岁时被他继母用金簪戳的。”
魏明翰示意士兵从桌子上拿过一面铜镜,放在裴知礼面前。裴知礼惊恐地望向桌面的铜镜,只见哗一声,魏明翰猛地撕开他面皮,露出一张普通中年男人的脸。
“我这个戏法不错吧?”魏明翰冷笑一声,扔掉面皮,抽出长剑。“你还不认罪?”
扑扑扑,裴夫人望向院中惊飞的雀鸟,那些被丈夫亲手喂养三年的鸟儿,自七圣刀会后就再不肯落在他肩头啄食。
被撕掉面皮的冒牌男人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紧闭着嘴巴不说话。
“快说!裴郎中在哪?” 魏明翰眼眸冰冷,手中的剑抵住冒牌男人的喉咙,马上就要刺入。
那冒牌男人却丝毫没有惧意,嘴角缓缓上扬,发出一阵阴森诡异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魏明翰额头上青筋暴起,猛地挥出一拳,重重砸向冒牌男人的脸。“你再笑!”
冒牌男人被这一拳打得偏过头去,“噗” 地一声,一大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射而出,溅落在地面上。他缓缓转过头,脸上血迹斑斑,表情愈发狰狞扭曲,像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你说我这一张人皮脸从哪来?”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语气中带着故意与挑衅。
众人听闻,心中陡然一寒,一股凉意从脊背升起。
“将他押回州衙!” 魏明翰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愤怒与震惊,大声下令。
士兵将冒牌男人押出,快要走到府中庭院时,魏明翰担心裴夫人见到此人会崩溃,止住士兵,想先去打声招呼,却发现她早已走开。
斋堂的木鱼声传来,魏明翰摆摆手,示意士兵们押犯人先走,自己硬着头皮向声音来源走去。
斋堂的门敞开着,魏明翰一眼见到跪在观音前的裴夫人,落寞的背影透着一股尊严。他轻咳一声,缓缓走进斋堂,脚步声在石板地上回荡,打破了这份寂静。
裴夫人听到声响,却并未回头,放下木鱼,静静地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对着观音像喃喃低语。
“我多么希望你的怀疑是假的,他只是感染了风寒,才卧病不起、变了声调。如今看来,早在七圣刀会上,他已经被掉包了。”裴夫人哀戚的声音幽幽传来,努力地诉说来龙去脉。
“那冒牌货只是怕与你们接触太多露出破绽,才选择躺床上不说话、不行动。”魏明翰想起那日在舅舅家,裴夫人还担心他病重,到处求人找神医,不免一阵唏嘘。
“我按你的意思设下圈套,我爹病是真的,符水是假的;利司马是真的,送人参是假的——利司马和知礼上司不对付,就算人家真的送来,老裴也不敢收这礼。”裴夫人转过身目光绝望地看向魏明翰,“魏大人,你设的这些关卡,关关要人命啊!”
魏明翰抱歉地低下头。教妻子设计枕边人本就不齿,对方越是落入圈套,越是证明自己丈夫凶多吉少。为了不让那冒牌货看出端倪,裴夫人自始至终强忍着心痛,完成这出戏,可见对她有多折磨。
深感裴夫人大义,魏明翰微微欠身,脸上带着恭敬的神情,轻声说道:“夫人,此事已了,还望您节哀顺变。”
裴夫人的目光盘旋在他头顶良久,才不甘地转过头,虽满脸泪痕,却难掩眼中的坚毅。“魏大人,你尽忠职守无可厚非,可这世事无常,我实在难以理解。”
魏明翰微微颔首,不知该如何作答。
裴夫人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庭院,幽幽说道:“我每日在这观音像前诵经祈福,求佛祖庇佑家人平安,可如今为何还是落得这般下场?佛祖既普度众生,为何不搭救世人?”
魏明翰上前一步,试图安慰:“夫人,这世间之事,因果循环,或许是裴大人命中有此一劫。还望夫人保重自己,莫要太过伤心。”
裴夫人不甘地看了他一眼:“魏大人,你不懂。裴家世代为官,谨小慎微,只因身涉佛祆之辩,却遭此横祸,叫我如何能甘心?”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质问,让魏明翰一时语塞。
“罢了,跟你说这话有何用?”裴夫人僵硬地转过身,背对着魏明翰,“还请魏大人尽早带回知礼,好让他入土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