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恶魔手中挥舞着巨大的狼牙棒,有的则口吐毒液,毒液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阵阵黑烟。
地上的青砖忽然塌陷,青蓝色的鬼火从砖缝里冒出,越烧越大,渐渐连成一片。
“是地狱的烈火!”有人惊叫,在光影中跳了起来,生怕脚下的鬼火烧到自己。
“好热!”人群骚动起来,仿佛真的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炽热。
紧接着,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过,那是地狱中的寒冰之气,伴随着风声,众人似乎听到了被冻结灵魂的痛苦哀号。
在这冰火交织的背景下,各种地狱中的罪人也出现在半空中,贪婪者被无数金银财宝环绕,却被无形的力量束缚,无法触及分毫,只能发出绝望的嘶吼;说谎者的舌头被恶魔用钳子硬生生扯出,鲜血淋漓,痛苦万分;作恶多端者被群魔撕咬,身体支离破碎,场景惨不忍睹。
街中喧闹变成惊呼,在玉面灵傀的幻术下,仿佛真的变成了祆教地狱,众人沉浸其中,惊恐万分,完全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让我带你们看看,真正的……地狱。”玉面灵傀阴冷的声音在四周回荡。
站在高台后,准备着下一个上场的凌双,此时正透过自己的白玉面具,呆呆地看着那些跳跃的火苗出神。
玉面灵傀她错了,真正的地狱,不是那些恶魔撕咬,而是看着深爱的人一点点变成恶魔,却无能为力。
凌双永远记得那个化学公式:C17H19NO3。她曾以为这只是课本上一个需要背诵的分子式,直到看见父亲手臂上的针孔。
那天她在整理父亲的床底,发现一个锡纸包。作为化学课代表,她立刻认出了这种白色粉末的本质。那一刻,她感觉实验室里冰冷的分子式突然有了血肉,正顺着父亲的血管,一点点侵蚀着这个家。
十六岁生日那天,父亲没有像往常一样给她买最爱的提拉米苏。他蜷缩在沙发上,浑身发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要钱。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勾勒出他枯瘦的轮廓。那个总是穿着笔挺西装、带着温和笑容的父亲,此刻像一具会呼吸的骨架。
母亲偷偷把她拉到阳台,塞给她一个信封:"这是妈妈给你留的早餐钱,你收好……"话没说完,父亲就冲了出来,像一头饥饿的野兽扑向母亲手中的钱。
凌双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的路灯。光影交错中,一只飞蛾不停地撞击着灯罩,仿佛着了魔。她突然明白,父亲现在就是那只飞蛾,而毒品就是那束永远不会给他温暖的冷光。
她开始习惯午夜被父亲的吼叫声惊醒,习惯看到母亲脸上遮不住的淤青,习惯在学校门口远远看见父亲的同事王德明开着新车接送女儿。她甚至习惯了在去戒毒所的路上,计算着这个月的花销:房租、水电、伙食,还有父亲的"药"。
高三那年,父亲因为毒品离世。警校的报考表上,她重重写下自己的名字。也许这世上真的没有公平可言,就像王德明为了占父亲的位子,在饭局的酒里偷偷混上毒品,最后却因为证据不足免于起诉。
为了考上警校,她每天凌晨四点起床训练体能。以前写习题时的专注力,此刻全用在了俯卧撑和长跑上。那个曾经娇生惯养的理科女生,把自己逼到极限,再逼到极限。血泡磨破了结痂,结痂了再磨破。
也许没人像她一样,既不停怀疑正义,又如此渴望正义。
林局长办公室里,凌双平静地接过任务书。没人知道在她恭敬的面容下,隐藏着怎样的波涛汹涌。这个任务对她而言,不仅是一份工作,更是一次验证。她要亲自走进罪恶的漩涡,如果这世上没有正义,她就要成为正义。
凌双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怎么突然间想起了这些?她惊恐地看着眼前那些沉浸在地狱幻景中的百姓,摸到自己身上的水囊,用力挤出人群。
哗啦啦,凛冽的冰水倒在头上,她顷刻清醒过来。玉面灵傀展现的地狱幻术,主要依靠的不是那些幻光石头,而是空气中散播的香料,作为缉毒警,她很清楚这是一种置幻的轻型毒品,但在这个朝代并没有被广泛认知。
“如果你们不想堕入黑暗之神的地狱,此刻就投身于阿胡拉?马兹达的怀抱,成为虔诚的信徒。让我们共同汇聚在神的光辉之下,抵御黑暗,迎接光明。”
玉面灵傀的升起双手,俯视着底下的观众,结束了她的幻术。然而周围的香料迷雾还没散去,百姓们仍沉浸在幻象里,有的挥动手臂想赶走恶魔,有的跪在地上忏悔祈祷,更多的是瞪着一副难以置信的眼睛,瑟瑟不安地看着空气。
“都尉!都尉!”赫连震安排好人手回来复命,见魏明翰怔怔看着街中,担心地道:“切莫被幻术蒙蔽。”
魏明翰回过神来,缓缓转头看向副将。赫连震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有几根手指?”
魏明翰一掌将赫连震的手拍下去,“去看看,祠部裴知礼不见了。”
赫连震一怔,看向下面的人群,果然不见了裴大人的身影。他连忙领命跑下去。
与此同时,角落里那个跛脚的乐伶也悄声离开了人群。
人们逐渐清醒过来,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刚才的景象,连玉面灵傀什么时候下了高台都不知道。
他们中一个戴着帽子的胖书生,表现得非常奇怪,一边惊惶地念着“是她,我记得她的声音”,一边朝玉面灵傀离开的方向挤去。
“当啷!”又一声锣鼓敲响,“下面有请我们英勇非凡、身负神谕的玄霜灵使,为大家呈现神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