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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得而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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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前往曼苏拉的路上,伊马德丁问穆拉德,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呼愁(huzn)。

突厥少年默默看着西面,亚历山大里亚在燃烧。他不知道那里还剩下什么,心里空荡荡的,和那座城一样。

“苏丹陛下和我说过,他真切感受过这个在《古兰经》中出现过五次的词。”先知穆罕默德的妻子哈蒂洁和伯父塔里永在senetul huzn——也就是呼愁之年——过世。但呼愁并不仅指失去亲人的悲伤。

当萨拉丁失去对手和妻子后,他感到一种空虚。他虽冠有“信仰之善”之名,却不知最后还能做些什么存留于世。

“呼愁是因为我们能为信仰、为来人所做的还不够多,远远不够。”老人曾这样对他说。

苏丹曾以为亚历山大图书馆是他在连年征战后为享受和平的人们带来的最好的礼物,是能让他的名字流传下去之物,是至美好的寄托与未实现的理想。如果不是被卷入命运,他本希望成为一个学者。

但是它在燃烧。

整座亚历山大港都在燃烧。

伊马德丁和穆拉德出逃时,空气中弥漫着莎草纸燃烧的气味,边缘红烫的灰烬好似着火的蝴蝶。他真切看到那座图书馆在燃烧,在那林立的纪念碑以西,在雷吉亚的军营以东。这座城里的一切建筑古迹都被烈火相连或阻隔。他听见海边的木制别墅基座烧断、坠入海中的声音,想起书里说极北之地的冰崖会断裂、分离,飘在水面上,不知被洋流带往何处直至融化。

值得吗。穆拉德现在想这样问他。

呼愁是逝去的荣耀,往昔的流金。

是无法挽回的败局,一无所有的迷茫。

所以现在空气中弥漫着呼愁的气息。

“对不起,”他说,“我没能守住他给我的。”

不过他想,伊西多尔.德.提尔已经受到了惩罚。而且,他发誓他们将夺回失去的一切。

一切要从雷吉亚阵线的溃败谈起。

那时穆拉德站在门前,钥匙插进锁眼,转动,有些生涩,卡住了。

这些天经常有人出入仓房,锁是不可能突然生锈卡住的,法兰克人也没有时间找内应动手脚(他们目前的技术仅支持往锁孔里灌烧熔的铁汁)。虽然这是计划中的一环,他的确太紧张了,右手掌心全是汗,而且有点抽筋。真见鬼,可别给法兰克人看出来。

“需要我帮忙吗?”乔万尼.丹多洛开口了。

“不必,”突厥少年从阴影里抬起头,露出一个狡黠却并无底气的笑,“可要担心它咬生人一口。”

随后他马上继续对付门锁,目光专注。这次没过多久便听见咔哒一声,锁开了。

就是此刻。

他后背紧贴在一面墙上以阻断从后方袭来的敌人,手/弩挂在左臂上已经上好了弦。

那扇通往旧仓房的门甫一打开便有强风扑面而来,夹杂着一阵重物的隆隆声,一枚直径近4英尺的球形石球弹跳着向他们滚来,这杀人的物什由于地面倾斜轨道给予的加速度推倒了站在门前最近处毫无防备的两个法兰克人,从他们身上碾了过去。

鲍德温现在还能回想出那阵骨骼碎裂的声音与伴随着的惨叫。旧仓房前灯光昏暗空间局促,稍微挪一挪脚步就会踩到尸体或残肢。他试图告诉自己那只是砸碎的水果,倘若可以忽视刺鼻的血腥的话——这东西哪怕上多少次战场都习惯不了。

石球在击倒两人后也未制动,一路滚到他们刚刚出来的甬道口,正好将其堵上了,显然在筹划前试验过。于是他们现在处于两个房间之内的狭窄空间,其中一个房间还埋伏了人手,可能还有大量难以想象的杀/人工具。

还好他有过很长一段时间视力障碍,不得不锻炼听觉,在此类光线昏暗的情况下竟然派上了用场。

有一阵奇怪的响动,像蛇拖曳着身体在流沙上爬过。有人潜行着接近目标,大概是什么在石砖上划过,他听说乌兹钢和叠锻钢刮擦出的声响与其他刀剑不同,方向大概是.....他大喊那个人的名字警示,随即爆发出几声刀剑相撞的铿然。交锋很快,至少有三个人,其中一人呻/吟着倒下但不知是萨拉森人还是法兰克人。

在这段难熬的时间里他只射出过一支箭,将某个满嘴芫荽味的家伙钉在了墙上,除了不易确认敌友外还因为操作艰难。

后来形势算是明朗了,一个抢了希腊火喷射器的家伙混进了主仓,踩了一脚地上的风箱踏板,熊熊烈火充斥着整个房间,吞噬了活人点燃了木制器械,使这些危险的东西沦为室内灯塔。

明亮的环境使埋伏的敌人只能采取速攻,双方俱有伤亡。期间有刀朝他捅来,但他已经无法挡也不想躲了。敌人被更早一步从背后砍倒了,耳畔传来精钢与石砖的摩擦声,似有火星迸出逼得人扭头。他暂时没有死,但不认为这是好事。

之后的事不难预料。

石球被推开了,假扮穆/斯/林俘虏的法兰克士兵攻入,兵工厂外僵持的阵线松动了——因为他们没花多少人手照看没衣服穿的俘虏,算上参与“木马计”的威尼斯人,九成士兵都埋伏在雷吉亚一带只等全面进攻——情形几乎一边倒,埃及总督等人一击不中马上决定撤退,减少交锋,在保留尽可能多生力军的情况下撤出亚历山大港。

形势发展得太快。

双方均毁誓,谈无可谈,唯有杀戮。

鲍德温喘息着冲出门将燃烧的兵工厂留在身后,火光吞噬了影子,烽烟在他身前散去——

却只看见萨拉森人遗留的堡垒上竖起的十字架,上面钉着一个女人,一个穿着破破烂烂锁子甲的女人。烟气散尽后看得更加清晰,火焚的痕迹爬满露出的皮肤,猩红与惨白交错,半长的黑发覆盖着她的面容,但很明显她没有任何生命气息。

这就是他的理由,复仇的理由吗?

他又能换回什么?一句尸体?

这一切是他造成的……

那天所有人都听到根特领主在震惊失语后拔剑起誓要把这座城夷为平地,随后很长一段时间没人见过他。

有人猜测他这次是真的死了,消失了,就像不曾存在过,连同他做的那些疯狂的事与残酷的胜利。联军的唯一统帅成了乔万尼.丹多洛,连他都没想到那个策划了一切的人会那么快倒下。

占领兵工厂后法兰克人践行了他的复仇誓言,用尚未毁坏的攻城器和抢来的希腊火追逐败军的脚步,威尼斯人虽然没能继承兵工厂,却也接管了热那亚人的遗留产业,商业区成为亚历山大港唯一“幸存”的部分(除了那里的人,因为“非威尼斯人格杀勿论”,他们大多为其他意大利人与犹太人,埃及守军早已抛弃了他们)。

但是几天后联军中出现了分歧,威尼斯和法兰西一方决定将这里作为登陆萨拉森人腹地的一块跳板——像提尔一样,而余下的则认为脆弱的城墙已无法庇佑这座城市,不如将其连同周边村落彻底摧毁阻止萨拉森人将来收复后重新利用、继续组建舰队。

两派争到最后没有结果,遂遵从各自的决定,不再一起行动。威尼斯人驻扎在此,打算把亚历山大里亚的剩余部分打造成下一座塔拉。他们毕竟是盘踞地中海的海怪章鱼,要把触手延及海畔的每个重要港口。而法兰西答应为威尼斯提供一些驻军,以贸易分利和互惠条例为国家报酬,不包括驻军自身的平均薪酬。

在联军的另一派准备撤退时,高迦米拉来到了这里。

她不曾想过第一次来到亚历山大里亚是以这种身份,所见的竟是这样的场景。

烽烟笼罩下罗马遗留的古典时代巨柱倾颓,托勒密时代的青铜狮蹲伏在空阔的废墟中,远处清/真/寺的穹顶若影若现,宣礼塔上段则掩埋在白烟中。原先是传说中最繁华集市的地方成了焚烧场——大量尸体需要快速处理,肉块燃烧的臭味充斥着空气,不时有争食的野狗跑过。城里的井需要从投石器造成的废墟中挖掘,井水需要重新勘测是否可饮用,否则会引起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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