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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火药阴谋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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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相互倚靠着对方坐在一辆摇摇晃晃的骡车上,周围是不断倒退变换的风景,从棕榈、油橄榄和羊蹄甲到雪松木、山毛榉和橡树.......她都没意识到周围树种的变化会这么快。而且季节似乎从未改变,这些树木都是一副郁郁葱葱的样子,一层又一层的绿色遮蔽了天空,直到在高远处变成浓暗的黑,仿佛它们永不变黄、永不落叶。

“我们.....到哪里了?”

身侧传来一个微弱模糊的声音,它仿佛不是透过空气传来的、而是通过两人接触的肩膀传来的。她略侧过头,发现那人正把脑袋靠在她肩上。

“我不清楚具体地名,应该快要——或者已经翻越阿尔卑斯山了吧?”

“最好祈祷这头骡子跑得快些......我可能....不能同你回到德累斯顿了。”

声音说道,听起来嘶哑疲惫得令人恐惧。

靠在她身上的脑袋和肩膀又沉又硌人,似乎那是一具铅打的骷髅。但她熟悉那个声音。她透过对方斗篷上的兜帽去瞥下面的脸。

不是伊西多尔斯文冷峻的脸,不是少年鲍德温清稚俊秀的脸.....她瞥见了一张银铁面具的下颚一角,又伸出手去触碰在那冰冷的金属上,迫使那人抬眸直视她。

依旧是一双澄澈沉静的蓝眼睛,不过周围的皮肤像是被地狱熔岩灼烧过,泛着死亡的猩红。

“不!”刹那间她浑身冷汗,在心里崩溃地大喊,“我不能坐视你再死去一次!”

下一瞬眼前的景色迅速改变,颜色被拆碎重组,湛蓝的是风雨下的大海,猩红的是燃烧的城墙......一艘桨帆船被狂风驱使着冲出堤岸的庇护,甲板上的人被暴/露在敌方弓箭手视线范围内。蝗群般细密的箭雨扑向他们,箭簇上绑着的火团撕扯着她的视野,在其上咬出一个个亮白炽热的洞。为首的一人身中数箭跪倒在地,不甘地吼出最后的进攻指令。

肩膀处扎入的带火箭簇引燃了衣衫,映亮了那人的脸——正是伊西多尔。他的下唇被犬牙咬得洞穿,牙缝间染得满是猩红,蓝眸失去了神采,犹如海滩集市上的鱼目,迅速变得呆滞混浊。接着烈火将他整个人吞噬。

“可不止一次.......”

仿佛有人在她脑后阴冷地笑了。

火光在视野里造成的灼伤不断扩大,几乎使她暴盲,随后变成了沙漠晴天刺眼的阳光。这次是在决斗场上,黑发蓝眼的男人被一剑洞穿胸口。行医多年她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鲜血.......伊西多尔的血,鲍德温的血.....它们从她的额头上流淌下来,流入眼里并把一切染成暗红。

“你当然可以救他,然而这还不是结局。”

死于瘟疫、脓液、溃烂;死于刺杀、暗巷、弯刀;死于贯穿脖颈的一箭;死于切断腹股沟动脉的一刀;死于无水的沙漠;死于海面的风暴.......干涸的红在炽热的金黄上延伸如清真寺大理石上的圣树纹,苍蝇降落在半凝结的浅蓝盐湖上,兀鹫加入了飨宴,利爪抓出他的内脏就好比高加索山的鹰对普罗米修斯所做的.......

她会记得峡湾的幽邃壮美,所以他的死也同样是一件——不,是一组自然造就的艺术品。而她甚至已经对死亡麻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死亡之美的享受。她怎么可能变成这样?难道她对他的爱会随着死亡次数的增多消减?

“他是一个身先士卒又树敌过多的将领,死于非命是最常见的归宿。”

接下来所有的红都消失了。在红色的死亡后是白色的死亡:最普通、平凡、最不像艺术的那种。那是一片北德牧场冬季的冰天雪地,她看见他把尽可能多的衣物和皮草穿在身上却依旧冻得浑身发抖,一向挺拔的人这次佝偻着身体,在风雪里每一步都迈得颤颤巍巍,像是老了三十岁。他提着一把卷刃的斧头去小木屋外砍柴。他就这样倒在一片小树林中,再也没有爬起来。他离屋门只有十几肘尺。木屋的门窗里没有任何温暖的火光。

“尘归尘,土归土。他在很久之前就该死去了。”那个声音和伊西多尔、和鲍德温没有任何区别,清澈里略带哂笑,“他不属于你。”

“是的,他只属于他自己。但他具备充分的信念与勇气,绝不会甘心死去!”她冲对方无力地怒吼,炽烈的白色阳光又在撕扯视野和眼皮,一直扭动着扎入大脑,将她折磨得头晕目眩,“没有人,能无缘无故再次夺去他的生命!撒旦,请滚出我的脑海!”

她彻底清醒后挣扎着坐起来却弄掉了盖在背上的羊毛毯,身旁横着一把空椅子——伊西多尔已经走了。她趴着睡觉的桌前面由四只椅子拼起的“解剖台”上摆放着被剖开的尸体,昨晚才从冰窖里拖出来解剖,放到现在已经有些气味。

昨晚他们发现,尽管尸体已不新鲜且肤色苍白灰败,口唇和指尖的紫色却更加明显——由于尸体一直处于仰卧状态,沉积的紫黑色血块应该位于背部而非正面,这只能说明它们在他死时就存在,不过因为其他明显症状与不明显的肤色差被忽视了。

尸体的右颈侧下颚旁有一道切口,它先是向正中喉结方向延伸,然后垂直向下,两侧的皮肉被撕开犹如打开两扇柜门,长柜里的条状物一览无余。那是一根被吸入物腐蚀过的气管,呈现半糜烂状态的粉紫色。沿着胸骨切下去,或许还能发现他的肺部肿大、肺泡间的积液挤占了给新鲜空气的空间,然而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她知道他死于吸入刺激性气体。

她又一次把视线移向搁在一旁椅背上的画匠死去时穿的脏衣服。答案呼之欲出,但依旧缺乏书面验证。他昨晚已帮忙从书柜里清出了和火药、毒药以及它们原料相关的书籍,并拿出那本用炭笔草率记录的本子查找出一些从八方商贾道听途说所获的相关笔记,在一些页数折了角(不过这本破旧的羊皮本几乎每一页都折角了)。具体事宜他也不清楚,所以除了动手也帮不上其他忙。

一翻开折角的一页她就被开篇的词惊到了——“老鼠药”——他还真是什么都记,随后她接着看下去,“曼陀罗花,色黄,有毒........”

后面的几页也是字迹潦草、拼凑不出句子的零碎词组,却能让人猜出含义:“东方药酒......雄黄雌黄砒/霜易混淆.......色红黄.....可用于颜料......”

“贾比尔.伊本.哈扬......硝石为原料.....王酸.....色黄......”

“面粉爆炸......废弃干结颜料扬尘......爆炸.......”

“黄磷.....硫磺.....易燃颜料.....”

不看看这些琐碎的词句都不知道会有一千种方式导致中毒着火爆炸,尽管有些是她听说过的。但是她的工作量更大,因为面前堆放了迦别*《百十二书》、贾比尔《东方水银》《物性大典》、拉齐*的炼金术著作《秘典》《曼苏尔医书》以及久违的阿维森纳医典。

(*Geber,阿拉伯炼金术鼻祖。*Rhazes,九世纪波斯医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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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刚刚所处饮酒之处是前庭,进入那扇东方风格的檀木门后就是巴西利卡长厅,两边侧廊都有两层罗马样式圆拱门,周围的墙上则是大面积经历修缮的精美壁画,内容是苦路十四处,然而他们无心停留欣赏。在进入雅法的教堂前从未感觉到它的宽阔宏大,尽管鲍德温早已见过它修缮之前的样子。与先前相比,确实是黄色颜料用得更多,使得色泽更温暖柔和,且与镶嵌的金箔与象牙共构成同一色调的殿堂。

现在尚未到温度稍降的雨季,可能是饮酒再加上快步走过很长一条回廊的缘故,他觉得有点热,背后的布料开始变得潮湿并粘在皮肤上,而走在更前方的理查已经扯开了最外面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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