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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死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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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罗马皇帝希拉克略之母海伦娜朝圣耶路撒冷带回真十字架,代表继后玛利亚出生皇族,且“海伦Helen”与“希腊Hellas”发音相近。)

阿格尼丝和阿马里克离婚后的头衔是雅法伯爵夫人,尽管她经常于耶路撒冷的宫廷阴魂不散。为什么父亲会途经雅法,并在此病危?她一定有什么瞒住了他。

一位并没有凯旋归来的阿伽门农被妻子克吕泰涅——实际上是前妻——与情夫设计杀害.....一个荒诞又讲得通的故事。然而就算这是真的,他也不会像为正义所驱使的俄瑞斯忒斯一样为父报仇。他不欠他们什么。

阿波罗作为理性之神来告诉俄瑞斯忒斯真相就是为了考验这年轻人的理性,而他不会被难倒,已经没有什么消息能让冷静下来的他失态,哪怕......她告诉他,父亲的遗旨是让茜贝拉继位与其丈夫共同摄政,毕竟也不是没有先例。*

(*鲍德温二世没有儿子,传位给女儿梅琳森达——阿马里克之母——与其夫安茹的福尔克共同摄政。)

侍卫掀开了前面的帘帐,恭敬地弯腰请他进去。

灯光昏暗,是否拉开帘子没有什么区别。浑浊的气息包裹着他,像临头浇下一盆屠宰场的污水。馊掉的汤和隔夜的酒,再熟悉不过的脓血臭,呕吐物的气味,医官的古怪药水(他可以闻出来今天的配方有圣克里斯宾的指骨和刻有如尼文字的泥炭符,是两批医生).....

里面有很多人,但出奇地安静。

他们他大多认得。普兰西的米尔斯,公认稳重的老人,摄政者备选。可能最重要的是,他和阿格尼丝算是远亲。孟斐拉的威廉,出身地中海彼岸的名门,一个英俊如阿波罗的金发青年,茜贝拉的未来夫婿,只是不知他是否有神明般的理性(但当他看到他时,之前关于茜贝拉继位的想法不再虚无缥缈)。鲁西尼昂家族的两兄弟,比之前者毫不逊色,跪倒在王后石榴裙下的家伙。她挑男人的眼光真不错。还有一些来自她母国埃德萨的失去封地的贵族。大主教内勒的阿马里克,一个阴沉佝偻的山羊胡子中年人 ,曾对某个妄图复国的二嫁女人*含沙射影,神色颇为不满,不过看上去他并没有比自己早到多久。

(*指阿格尼丝。)

然而提尔的威廉——王室最忠心的顾问,耶路撒冷最博学的学者,他最推崇的老师——不在这里。

不过与威廉并称一时双璧的另一位国佐之臣在场。他只留给他一个黑发已开始变灰的高大背影,作圣约翰骑士团打扮,深蓝色粗麻质披风,磨损得不像一位贵族所有物的链甲,拄在地上以掩饰微跛步伐的长剑,(这时转过身来)以及那张标志性的、在风沙和刀剑镌刻下依旧坚毅英挺的脸和胸前绘制的特里波利及泰巴里亚斯的纹章。

特里波利伯爵雷蒙德。鲍德温三世和阿马里克....一世的近臣,掌管着圣约翰骑士团。

他朝自己缓慢而庄重地走来,接着——对此刻的鲍德温来说这是比痊愈更不可能发生的事——这位个性刚烈强硬的佐臣向自己单膝跪地,“国王万岁。”

接着所有人——不论情愿还是不情愿——都朝他跪下,死气沉沉的营帐里响起一片链甲与剑鞘的摩擦声以及“万岁”。

“诸位请起,我尚需要了解更多.....”

十三岁男孩理性冰冷却略显稚嫩的声音被甩在加快的步伐后。他必须见到父亲,或是先王。目前一切随意荒唐得像一场愚人节的闹剧。

掀开第二重帘子时他迟疑了一下,因为里面的气味更加浓重刺鼻,呛得他想咳嗽,还混杂着没药和劣质香薰的气息,像是要压制什么。

阿格尼丝立于床前,被雪色长裙包裹的瘦削高挑的身躯犹如劈开室内昏暗的利剑,披散的棕色长发在烛光映衬下反射出一丝冶丽的红色。

“我亲爱的鲍德温,”她转过身向他走来,哀婉的语气和任何一个丧夫的女人没有不同,她冰冷的手指勾住他一缕从兜帽里漏出的头发。他屏住呼吸,恍惚间觉得她是在称呼那个有着同样发色和名字的俊朗青年,而非自己的儿子。

“你的父亲——愿他安息——生前决定传位于你。”

“是他来不及说,还是根本没有?”男孩木然抬头,定定地看着她,眼中一片空茫。她身后的床上,脸色灰败的干瘦男子陷入长眠,身上裹着厚毯,他能想象毯子下的情景比之自己的狼狈不逞多让。

“他从未罢黜王储。”

是实话,也好像没有回答。从某种程度上,王储不是他任命的,而是他的兄长。(男孩的受洗日上,他把自己的名字和王国赠予他。)

他回忆起父亲最后一次出征埃及前夜,是逾越节前几日。风自橄榄山上而来,客西马尼花园的圣歌不曾止息。国王向自己的妻儿告别,是那种礼节上的角色扮演。他们看了看彼此,没有说话。

母亲的桌上摊开一本《申命记》,25章,第五节。他瞥见其中一句:“男人应该娶自己已故兄弟的妻子……”

沉默瘦小的男人以粗糙的手拂过男孩头顶,手移开后是一片凌乱的亚麻色杂草——不是和他一样的深棕色,视线移开那双陌生而熟悉的蓝眸,不再眷恋。

早该知晓疾病不是唯一的原因。他不是一个被父亲认可的孩子,无关乎血统。

“伊西多尔。”

他从沉思中拔身而出,猛然回头时颈侧的伤痕一阵刺痛。

有人喊他,是高迦米拉。她神色严峻,手里的铜水盆里满是血水,倒在帘外。

“伯爵的情况不太好,他想见你。杰弗雷已经在里面了。”

深色头发的年轻人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周围一群等候情况的亲随投去怀疑的目光,只是没人注意到其中混入了一个陌生的神职人员,他谦卑地垂下头亲吻佩戴的十字架,口中赞美万福玛利亚,可在帘布隔断视线前一直暗中窥探里面的情景,殷红的薄唇扬起优雅而贪婪的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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