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隔壁房间传来了袅袅琴音。太子首先停下了交谈,姜朔也放下了酒杯,侧耳静听。
一曲毕,太子感叹:“简直出神入化,闻之心旷神怡。”
姜朔也同意道:“确实是个高人。”
叶清欢不明所以。
她以前也在音乐播放器里听过名家的古琴,隔壁传过来的琴音跟名家弹的好像也确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听在她耳朵里,都是弹棉花的声音罢辽。
但这两人说好,那便是好吧。
二人又听了几曲才觉得过瘾。酒足饭饱,也该离席了。
三人行至门口,没想到隔壁也出了来,走在前面的是一个戴着幂篱的女子,脸隔着黑纱看不真切,若隐若现的氛围感拉满。身后两个侍女,其中一个抱着琴,这么看,这位女子应当就是方才弹琴的人。
女子见到太子,行礼道:“卫尉之女淳于曼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疑道:“你认识吾?”
女子笑道:“曾在宫宴上远远见过,能在此地偶遇,臣女深感荣幸。”
叶清欢心道:真的是偶遇吗?这考前为了刷考官好感度刻意安排的剧本都甩她脸上了!!
皇子选妃的竞争,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要激烈啊。
回到广阳国邸已是傍晚。二人路过姜望舒的屋子时,发现她已经回来了,正在练琴。
她脸上也带着些与早上那个舌人小哥差不多的“再练下去要发疯了毁灭吧世界”的颓感。
珠玉在前,姜朔比往常更为挑剔。他摇摇头,对姜望舒道:“你怎么选的《凤求凰》?”
“求爱当然选《凤求凰》。”
“但是你这《凤求凰》听起来好像一只鸟在向另一只鸟约架一样。”
“……”
“要不你换首曲子,《聂政刺韩王》怎么样?我觉得这个适合你。”
“……再说我们打一架。快走开快走开!别影响我练琴了!”说罢便将姜朔粗暴地推走了。
姜朔走后,姜望舒整个人趴在了案上,自我怀疑道:“我是不是真的该弹《聂政刺韩王》……”
叶清欢实话实说道:“我觉得刚才那个《凤求凰》还挺好听的,跟我听过的名家也差不了多少。”
姜望舒叹道:“叶姑娘不必如此安慰我。”
半晌,她又道:“孝昭娘娘好像也不擅弹琴。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喜欢这么无聊的东西啊!”
“那要不不参加了?”
“不行!如果是孝昭娘娘,就算不擅长,肯定也能短时间内练得很好!”
……这倒未必。挂机体怎么样她不知道,但反正她本人不行。
看姜望舒如此自我怀疑,叶清欢觉得她可能此刻需要点什么安慰剂。
她想了想,掏出了那枚她从墓里带出来一直贴身戴着当护身符的姜藜私印。反正她在广阳城见到不少人都会佩戴姜藜印当装饰的,应该没什么关系。
“这是我之前在思陵附近买到的孝昭娘娘的玉印,据说戴上就能得到孝昭娘娘保佑。”
“真的吗?我怎么不知道还有带这种功效的玉印。”
“我戴了这么久觉得真的很有用!”
姜望舒将信将疑地接过那枚小兔子玉印,十分宝贝地摸了摸它的头,用心感受了一番,叹道:“真的!光是摸了摸我就觉得心情平静了许多!孝昭娘娘保佑!”
“选妃结束之前都借给你好了!”
“真的吗?谢谢叶姑娘!”
她将玉印别在了自己腰间,开心道:“我还要再多练练,我一定可以!”
叶清欢也道:“你一定可以!”
姜望舒见她一脸疲惫,问道:“你们出去玩什么了?叶姑娘怎么看起来很累?”
被拉去做同传了,还碰到了男神,真是体力和精神的双重消耗。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被她这么一问,感觉更困了。
她长话短说道:“跟着都尉去了四夷馆,还拜会了太子,被安排进了出使北狄的使团当舌人。”
“什么!?出使??姜朔怎么想的??叶姑娘答应了?”
叶清欢点点头。
“是不是姜朔威胁你了?他威胁你什么了,不用怕他,这事儿我说了算!”说罢还拉起了她的手,一副要拉她去跟姜朔讲道理的架势。
叶清欢看她那担心的样子,心中很是感动,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道:“望舒误会了,这次出使是我自愿的。”
“你平时能坐着绝不站着,怎么会自愿揽下这么个苦差事?”
叶清欢闻言梗了一下:她平时懒得这么明显的吗??
“望舒忘了,我原本就是商人之女,自小就跟着父亲往返西域的呀。现在难得有个能为国效力的机会,我自然也想一展拳脚。顺道还可以帮父亲看看那边经商的行情如何了。”
姜望舒觉得她说得有理,只不舍地又拍了拍她的手,“那你去了还会回来吗?”
叶清欢真诚道:“若是能赶上,我肯定会来参加望舒大婚的!”
姜望舒喜道:“一言为定!!”
叶清欢前脚离开,姜朔后脚又进了来。脸上带着些苦恼。
姜望舒见了姜朔,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上去给了他胸口一拳,“让你领人去长安转转,你给我直接领西域去了??”
姜朔夸张地捂着胸口道:“别打了别打了,女侠饶命!”
姜望舒又踢了他的小腿一下,这才解气:“说吧,还有什么事?”
今日中午,就像叶清欢时不时地就会瞥一眼太子一样,姜朔也会时不时地瞥一眼叶清欢,有时候甚至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反应过来时视线已经落在她的身上了。
于是他发现了,叶姑娘有些不对劲儿。
她似乎对太子十分感兴趣。
难不成,叶姑娘心悦太子?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便觉得心情焦躁,胸中发堵。
所以便一直在附近等着叶姑娘离开,要过来问问妹妹。
只是话到嘴边,又有些说不出口。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有话快说,别耽误我练琴了!”
“你等等,我酝酿一下。”他张了好几次口,在姜望舒又一次做出要推他走的动作时,终于把话给问了出来:“若是你是个女子,会选我还是太子?”
“?什么叫‘若我是个女子’?我本来就是个女子。而且选来做什么?你这话怎么没头没尾的?”
“那当然是……选来做夫君了。”他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的关键词几乎都没声儿了,姜望舒反应了一会儿才听出来他说的啥。
哦哦哦!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啊!
姜朔在风月之事上,就像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并且还很倒霉。
先前适龄时父母做主订过两次亲,结果两次女方都跟情郎私奔了,导致之后媒人生怕他又出什么岔子砸自己招牌,见了他都绕着走。到现在年近二十了连嫂子的影儿都看不到。
他本人对此倒不是很在乎。
他对自己的亲事没什么兴趣,对他那个太子好兄弟却十分上心,这让姜望舒几度怀疑这人是不是其实好龙阳,心中已经给他脑补出好些无法跨越的虐恋情深了。
但看他现在这扭扭捏捏的模样,倒像是开窍了?
姜望舒回过味来,揶揄道:“要不你直接说若我是叶姑娘呢?”
姜朔听到这个称呼,耳朵居然红透了,局促得直挠头。
姜望舒幽幽道:“可惜我不是叶姑娘,现在选谁不知道,但她要是出使北狄,有大把的时间跟太子相处,没有感情也处出感情来了。”
姜朔闻言一下泄了气。
姜望舒很少见到姜朔这副耷拉着的模样,鼓励道:“要不你去劝劝,让她别去了?”
“叶姑娘心怀天下,怎会因为我的一点私情放弃拳拳报国之心!”
姜望舒心道,你从哪里看出来的拳拳报国之心,我们认识的是同一个叶姑娘吗?
但开花的老铁树需要努力呵护,姜望舒继续鼓励道:“那要不然你跟着一起出使呗,正好保护叶姑娘。”
“我身为一国都尉,也有职责在身,哪能说走就走。”
姜望舒拍拍他的肩,道:“我若是没选上,我回去帮你当都尉,你去保护叶姑娘。左右我也跟着你探了不少案子了,帮你撑个一两年的不成问题。不过活儿我干了,俸禄也得我拿。”
明显是玩笑话,姜朔却点点头,“我看可行。可你若是选上了呢?”他思索片刻,又道:“无论如何,是得派个人跟着保护叶姑娘安全。可我手下全是男子……”他意有所指地望向了姜望舒。
“不用你说,我本来就打算让阿鸢跟着的。”
“阿鸢身手了得又心思细腻,的确是个好人选!”
“没事的时候还能照顾日常起居,确实比你跟着方便。”她笑了笑,“但是她可阻止不了叶姑娘心悦太子。”
姜朔叹道:“叶姑娘胸中有丘壑,又机敏聪慧,若她以后真能陪伴殿下左右,对苍生也是幸事。”
虽如此说着,也确实是如此想的,心中却满是酸涩。
接下来的几日,姜望舒卯足了劲儿练琴,姜朔则是每日会问问叶清欢想不想一同出游,但基本都被婉拒了,于是只能独自去拜会长安求学时结识的各位好友,或者去四夷馆再去看看即将远行的太子。
在四夷馆清空了精力的叶清欢先是猛睡了一天,然后开始苦思冥想传谶言的事情。
要是传谶言计划失败,她就真的要跟太子出使了,到达之后如何凶险且不说,光是路上□□上应该就挺折磨的,想想肯定比四夷馆一日游更累。这让叶清欢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好好想想要怎么实施。
传谶言这事,除了编谶言本身很考验叶清欢的语言造诣之外,还有两大难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