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将那张帕子上沾染了血迹,便没有让不相干的人知道这件事真相的打算。
他不说话,便是答应。
宝依朝他笑笑,踩着脚凳先下了马车。
姜家众人快速扫了一眼宝依,见她还同之前一样明媚的模样,不像在沈家受了委屈,才放心地上前迎候女婿。
姜家宅子不大,几句话的时间,沈词被姜家人簇拥着到了堂屋前。
四个小厮从第二辆马车上卸下了回门礼,站在院中与姜家的两个下人进行交接。
沈词看看外面,对姜有才和苏园园夫妇行了一礼,说道:“一些薄礼,还请岳父岳母笑纳。”
姜有才尚且在徐州任职的时候都听过女婿连破城中三件大案,今时日里又与张尚书分庭对峙,年纪轻轻便如此正直聪明,不似皇亲贵族中对平民以冻死骨相待的冷漠。
女儿嫁给这样的玉树郎君,他这颗七上八下的心也能放下了。
于是姜有才带着几分敬意回话:“嘉许客气了,我姜家能与沈家结亲,已经是祖坟冒烟的事情了,这些礼物不带都成。”
爹爹在家五大三粗的,说起奉承的话来一套一套的,宝依和姜尚兄妹两人看得一愣。
今天出门的时候,厨房按照沈氏吩咐做了五份樱桃莓子牛乳送了过来,下了马车,采月提着一个小篮子的饮子放到了正厅。
宝依指着竹篮里的饮子给娘亲和嫂嫂介绍:“这是婆母从赵家饮子铺买来的方子,让大厨房做成的樱桃莓子饮,特别好吃,今天出门的时候,家婆特意让我带给家里尝尝。”
虽然不知道家婆为什么忽然这么好心让她带着饮子回家,但宝依觉得,只要是好吃又能让人开心的东西,可不能就这么不要了。
赵家饮子铺的饮子有多好吃,苏园园和余莺莺两个人是听说过的。曾经两人想尝一口,但那饮子铺只卖给达官贵人,根本没有口福吃到赵家铺子的东西。
领会到主母对她们姜家的好意,苏园园连忙拉着余莺莺的手道谢。
“岳母不必客气。” 沈词淡淡笑道。
简单的行过礼,姜尚出门去看看沈家带来的薄礼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到底有没有糊弄他们家宝依。
宝依看到沈词被爹爹叫到堂屋下一起下棋,她要跟去看的时候,被娘亲和嫂嫂两人一起叫到了正屋里。
苏园园和余莺莺两人先尝了几口饮子,赞不绝口道:“这香果吃着就像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这牛乳喝着也很香甜。”
说完这句话,两人开始忧虑起来。
沈家吃个饮子都这么讲究,一会儿的午饭,恐怕仅凭她们两人和李婶的手艺是不能够的,自家做几个菜未免单调,还得去酒楼买上好酒和好菜回来才行。
宝依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出门逛街,见嫂嫂要去玉京楼买酒肉回来,也跟着要去。
路上没有人,马车外是家翁的两个小厮,余莺莺看看了身前身后,十分神秘地问宝依:“你大哥的那位同僚你还记得吗?”
“谢大哥,他怎么了?” 帮自己卖画卖了百两银子谢大哥,宝依当然记得。
余莺莺压低声音说:“你成亲那天晚上,他啊,在咋们家喝醉了酒。”
那天晚上看得出来,谢叔则对自家的小姑子十分伤心,不像小姑子嫁的这位待人过于有分寸,有压迫感。
余莺莺很难相信小姑子能和这样的人相处好,若不是有一个好的家婆,恐怕如今她和姜尚的日子也十分的难过。
但是宝依那边的一切她都和家婆打听清楚了,沈大公子的生母已经去世,后来的继母沈氏虽然没有再给沈仆射生下半子,可到底与沈大公子不能以亲生母子相待。
也不知道宝依在沈家这两日怎么度过的。
宝依尚且不知道嫂嫂一时闪过这么多心思,但见嫂嫂这么关切,宝依抱着她的胳膊问:“嫂嫂,那谢大哥喝醉了可没像哥哥一样在咋们院子里说了一晚上的话吧。”
余莺莺摇了摇头,手指刮着她的鼻头笑道:“像你哥哥醉酒后的模样能有几人,那位谢公子虽是喝醉了酒,可是十分沉默。”
只是姜尚送他回来后,说谢叔则抱着宝依的画喃喃自语。
余莺莺和姜尚二人打定了主意,倘若沈大公子对宝依不好,那便与沈府那边和离,让宝依嫁给一个相知相爱疼她的郎君。
只是眼下,宝依看着气色红润,刚进沈家的门,不是提这些的时候。
坐着马车,很快便到了离槐荫巷距离最近的一个大酒楼,玉京楼虽地处城西,但也雕梁画栋,金尊玉馐,出入多名流雅士。
宝依正坐在大厅里喝了一口茶,就看到嫂嫂刚才和她提的谢大哥。
谢叔则穿着八品深青官服,腰佩银带九銙从二楼楼梯而下。
并非一人而来,在他身后跟着一位官员,身着三品紫色官服,腰佩金鱼袋和金玉带十三銙。
今日廿二日,尚且是官员们上值的时候,谢大哥不在大理寺,怎么会和三品大官在玉京楼?
宝依昂起头,正要同他打招呼。
走在谢叔则身后的官员模样越来越清晰,渐渐和昨夜里将她带到桃花亭里的面容合为一体。
宝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张忆。
谢大哥怎么和这个人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