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回话:“回夫人,锦书姑娘卯时刚起,用过饭后就去祠堂祈福了。”
沈氏长吁了一口气,对一旁的沈仆射慨叹道:“到底是侄女儿好,昨日夜里就跟在嘉许身后跪着,这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又陪着嘉许了。”
沈仆射没接她的话,反而提醒右手边的沈氏:“接茶,你让一个小姑娘等你多久。”
是呀是呀,家翁的话非常在理,要不是昨日听了沈郎的那岔事,宝依会觉得纵横朝堂的家公、为她解围的家公是一个少话的好人。
作为大家主母的沈氏,闻言悻悻地接过宝依手中的茶杯,浅尝了一口,便放下茶杯对沈仆射说:“茶也喝了,老爷快回去办案吧,公务要紧。”
要不是潘婆婆掐了一下她,沈氏都不敢相信这个心里只有朝堂的老爷居然会来喝茶,还真给他大儿新媳好大的面子!
她嫁过来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他说过自己一句好话。
送走左手边如天神一般不可亲近的人,沈氏冷哼一声看向面前的新媳。
宝依坦然接受主母从上到下一丝不落的审视,过了半晌,好奇问她:“母亲也是在看我这双黑眼圈吗?”
看着面前长得娇滴滴的女娘,沈氏带着嫌弃的意味问道:“你昨夜里做什么去了?又没去祠堂陪嘉许跪着,也没半夜里做女工。”
宝依委屈道:“屋子黑,我认床,还怕黑。”
沈氏:“……”
还以为她要告诉自己一个好好的洞房之夜没有新郎作伴心里很难过,于是整个晚上没睡着。
沈氏在那张白纸一样的脸上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心里不免气急,让潘婆婆送走宝依。
宝依:“……”
听娘亲说,自古以来婆媳之间就来有一条裂痕,像她们这种六品的家眷免不得要被世家大族的主母嫌弃一通,看来家婆也不例外啊。
自然离开时,宝依也不忘恭敬地福身:“母亲,那我先回去了。”
沈氏借着茶盏挡住眼前让她不耐烦的女娘,闷声道:“快回去睡觉。”
没有丝毫隐藏自己的不悦。
不管这是不是世家主母应有的模样,反正宝依现在巴不得听到这句话逃离这个陌生的环境,当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厅堂,厅堂外又有老太太身边的侍女等着她。
老太太的府邸在内院深处。
到了四月底,许多花儿都开了,沈府上上下下都种满了白玉兰,宝依在去见老夫人的路上,闻了一路淡雅的玉兰花香。
“老太太好。”
宝依福了福身,朝堂上坐的慈祥老太微笑道。
在路上,宝依就听说老太太出自世代书香门第,家族曾有宰相、名将仕途显赫。她年逾六旬,虽满头白发,可瞧着仍旧精神矍铄,面庞让人心生亲切。
“宝依姑娘来我这里做。”
老太太笑呵呵地拍了拍檀花椅上铺着绣有团花纹的坐垫对着孙媳说道。
宝依依言,乖乖坐在老太太一旁的檀花椅上。
虽说是日常闲聊的家话,话里话外都关心着沈词,直到最后,老太太让侍女拿出一张画。
那可不是她画给沈郎的画,怎么到老太太手里了?
老太太身边的侍女告诉她:“老太太很喜欢收藏画,特别像姑娘笔调温暖的,公子经常送画给老太太。”
“这幅画是沈郎送的?”
宝依愣了愣神,这画中人可是自己呀,原来沈郎要自己的画是另有目的,而非喜欢她的画。
“哎呦喂,我的姑娘啊,我这孙儿竟然直接把你的画送给了我,” 老太太半用凝重的目光半用逗的语气看向她:“你去祠堂问问我那孙儿到底怎么想的,让他给你说个明白。”
屋外斗蛐蛐的沈四郎沈珏也教唆她去祠堂问个究竟:“宝依姑娘可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我兄长糊弄了。”
老太太将手中的茶盏扔了出去:“你这小子,她都已经是你的嫂嫂了,你还叫宝依姑娘,叫嫂嫂。”
沈珏身子轻快地避开扔过来的茶盏,不情愿道:“兄长昨日洞房花烛夜都不在,宝依姑娘和我兄长只有婚姻之名,根本无实。”
是没有婚姻之实,可是……宝依红了脸,告诉沈珏:“按照名分,四弟应该叫我嫂嫂。”
沈珏偏过头,不依不饶道:“我不想叫你嫂嫂,你不用叫我四弟,这样我们两人都算公平了。可好?”
手里仍拿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柳枝逗着蛐蛐。
这和公不公平有什么关系?
虽然嫁人,还没尝过夫妻之实的宝依还是一副小姑娘样子,走过去趁沈珏不注意的时候抢走他手里的柳枝,郑重道:“我是你嫂嫂,叫我嫂嫂!”
院子里多了几分热闹,老太太被逗得乐呵呵的,暗中唏嘘要是宝依嫁给四孙也能有段个好姻缘。可这四孙儿也不是个争气的,成天在外斗鸡走狗,路边样貌好的姑娘都要被他问候一句,问候完之后还要送人家一两碎银表示歉意。
沈珏也不从宝依手里抢回柳枝,不过嘴里仍不肯承认宝依是他的嫂嫂:“你不是!和兄长有过肌肤之实的才算是我真正的嫂嫂。”
“你这人可真是无赖!”
被唤无赖的沈珏等登时站起身,“宝依姑娘我承认,我就是无赖。”
宝依说不过眼前这个无赖,扔下手中柳枝,走到老太太身旁气哼哼地说:“祖母,你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