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一双凤眼浑如点漆,两道剑眉眉宇轩扬,身穿银线滚边竹叶纹绸裳,高洁清远,丰神秀逸。
自然也带着好奇,宝依眼眸快速扫过他的唇。画中的确错了几分,下唇要微微厚一点,唇色要比她涂染的红一分。
飞快地看了一遍,将看到的面容熟记于心。
但这时,沈词和他的侍从仍旧不发一言,宝依开始慌了,翻遍了肚皮,只找到一句:“公子需要帮忙吗?我刚好忙完了,整理一下就好了。”
沈词不动声色:“好。”
宝依咬咬牙,谄媚地笑了起来,维持过几个眨眼的时间,连忙回头将画板上的画收起来。
不过说真的,沈公子倒是很有耐心等待,整理面前颜料和画笔的时间里,都没见他任何催促,甚至于他的侍从还帮忙清洗颜料。
看来,世家公子女娘们的性情倒是很好嘛,出手阔绰、有商有量、耐心至极。
家里有许多画板,都是大哥亲手所做,宝依找了个地方将旧画板抛到一处,将清洗好的笔墨砚放回了布包里。
至于画,那可是价值三两银子的宝贝,不能被破坏了,宝依小心翼翼卷了起来,抱在怀里。
“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倒是侍卫主动,笑呵呵问了起来。
就算自己不说,可贵人们若有心相问,几个时辰不到就能将自己全家上上下打听地清清楚楚,与其隐瞒,不如真诚。宝依直言:“姜宝依。”
青云说:“宝依,宝依,看来姜娘子很得爹娘喜爱了。”
面前的姜姑娘一点都不像别的女娘;比如荣华公主,甚至于锦书表小姐一般看起来好相处,实际有无数个心眼子。青云多么希望面前的姑娘就是他家的夫人呀,和和气气,可可爱爱,明媚如春,肯定和公子两人和和美美过日子。
“当然啦,爹爹他们都说我是家中的宝贝。” 宝依眨着大眼睛,言笑晏晏道。
见自家公子不说话,罗威可不想让姜姑娘对沈家印象不好,于是热络地介绍起了自己,“姑娘叫我青云便好,青天大老爷的青,头顶白云的云。”
“青云。”
“我家公子起的——” 青云话到一半,却被公子出声拦截了。
“姜姑娘,在下沈词,字嘉许。”
听到沈词的表字,姜宝依这次可不敢出声重复了。
直接叫他沈词,在这天下可是没有道理且不礼貌的事;叫堂堂沈公子的名字嘉许,这多暧昧呀。不过是偶然见到的陌生公子而已,叫人家嘉许断然不可。
嘉许,嘉许,宝依硬生生想到佳婿,心想左仆射大人真会起名字,一语双关,也不知道到时候哪位姑娘入得了沈家的眼。
天色西斜,黄昏的光打在竹林里,竹影摇摇,光辉灿烂。顺着光亮,宝依偷偷瞄了一眼前方。
却是疏离、冷淡……幸而黄昏的柔光在那张俊脸上增添了几分柔和。
啧啧,嘉许非佳婿,可不能将两者混淆了。
忽然,沈词也看向了她,霎时间两人目光相对。
面前的女娘脸上沾染了五颜六色,平日里遇到这种情况,他避之不及。可这次鬼使神差,竟觉得她明媚可爱,生气盎然。
宝依被他看得不知所措,忙收回目光,指指头顶西斜的暮光,表示时间不早了,得赶时间回去交差了:“不知我能帮公子什么忙?”
“给我一张你的画。” 沈词看着她说道。
“什么?” 宝依目瞪口呆,不可置信。
沈词直接断掉她讨价还价的权力,薄声道:“明日未时,青云会来取画。若姜姑娘随便给我一张画,那这三次偷偷摸摸画我之事,可不会像今日这么简单。你今日得来的五两银子,也要尽数偿还了。”
沈词怎么知道她会拿到五两银子,难道他在自己身边安插线人了……想到这里,姜宝依脸色暗沉。
身后的青云疯狂点头,暗示她答应此事。
宝依埋头想了想,自己偷偷画了沈词三次,而他只要自己一张画,这也不算过分。要是不同意,对方以为我得寸进尺,那就得罪人家了。万一事情暴露,要面临的恐怕不只是女娘们的孤立,姜家也要受到指摘了。
想清楚这些,可怜兮兮地乞求对面:
“公子学富五车,信守诺言,素有教养。可千万别把画像给其他人啊,奴家还没许配好人家,要是给别人看,以后可没好婚事等着我了。”
沈词看到她眨巴着可怜兮兮的眼神,解下腰上玉佩,正言道:“姜姑娘放心,沈某以身上玉佩相奉。倘若在下做了这等龌龊事,姜姑娘尽可以找上门来,以这枚玉佩作为信物,沈家定会给姑娘一个说法。”
青云心想这不是哄傻子了嘛,玉佩可是定情信物,姜姑娘会接吗?
宝依爹娘亲爱,自记事起,爹爹姜有才每天回家都要买不重样的礼物送给阿娘。再说哥哥姜尚,倒是全然相反,与嫂嫂疏远,从来冷言冷语,两人很少讲话。
虽然也被人喜欢过,但郎君们的娘亲担心宝依身材袅娜,勾引地自家儿郎不天天向上,直接不让儿郎们示好……几番下来,宝依只知道玉佩是信物,却不明白玉佩也可做定情之物。
一番衡量之下,宝依决定选择三两银子和姜家的未来,于是这么水灵灵地接过了对面递给来的玉佩,脆生生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轮到青云目瞪口呆了。
姜姑娘长相可爱,定然知晓其中蹊跷,怎么像个刚上路的感情新手,看不出来公子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