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云在青城山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活得像个天真的孩子,总是嬉皮笑脸逗林轩开心。
但我常年跟在他身边,看到的,并非他表现在别人面前的。
一个人采药,如果累了,他总会躺在小溪边,嘴里哼着歌。
悲伤的歌。
他在想家吗?想念家人吗?
我没有家人和朋友,体会不到他的心情,只是远远看着他。
粉红的花瓣落在他脸上,他温柔地捻起,然后俯下身将它放进水中,让水流带它自由自在地飘荡。
在剑庐的生活总是无聊得发紧,只可惜有不良人监视我,我也只好按部就班地做个窥视者。
可这一天,我有了平生第一个朋友。
小白。
炎热的下午,太阳高悬空中,闪得人睁不开眼睛。
阳叔子正教李星云针灸之术,我熟读医术,针灸更是信手拈来,藏在竹房后百无聊赖,突然想到荒废许久的华阳针,便起身打算练一手。
华阳针为神医扁鹊亲手打造,可医可攻,其最特殊的,就是可以散掉人的内力,从而不战而胜。
这针法必须配合华阳针使用,否则不能发挥作用,当年大帅将华阳针法教给李星云,让他散掉黑白无常的功力,我也学了华阳针法。
“错了!”屋内传来阳叔子的训斥声,“你的位置偏了。”
“明明差不多。”李星云不服气地嘀咕道。
“你说什么?针灸之法,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往后你治病医人,怎么能‘差不多’?”
“好好好,我错了师父,我接着来。”
我看着手中的细针,虽然是普通的针,不能发挥华阳针的威力,但用来练习绰绰有余。
余光瞥见不远处直直挺立的松树,就是它了!
我缓缓闭上眼睛,仔细回忆华阳针法,刹那间,三针齐发,两针深深刺入树皮,还有一针竟然偏了。
这倒在我意料之中,四年过去,我的手法早就生疏,更何况如今我疏于练习,指尖少了握稳针的茧,滑溜的针自然不好控制。
我走到树前,拔下深深扎进的两根针,飞出的针本不打算找,却见前面香樟树下什么东西静静躺着,白得耀眼。
我走去一瞧,原来是一只兔子,毛色雪白,像冬天里落下的新雪,一动不动地缩成一团。
突兀的一只后腿染上血迹,有细丝闪着点点亮光,居然是我的针!
我本不想管,就是打死一只兔子,也没什么稀奇的。
即使用的是普通针,使用华阳针法也能点人穴道,威力无比,一只兔子怕是经不起这样的力道。
我蹲下身拔出银针,兔子的腿刺激似的蹬了我一下。
它还活着!这倒是稀奇。
正好这四周地上都长着血见愁,我便顺手摘下几片放进口中嚼碎,吐出来敷在它的伤口处,扯下一片韧草给它包扎。
我静静看着它,我想知道,它能不能活。
半刻钟后,我见它还是没有动静,想它必定是死了,兴致全无,抬脚便要走。
走前,我最后望了他一眼,此生难忘。
它的眼睛已经睁开,红得像玛瑙,前腿也开始用力地蹬,全然一副想要离开的急切模样。
我回过身走近它,见有人靠近,它畏惧警惕地支起两条腿,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用手探了探他手上的腿,已经止血了。
“看得出来,你很想活下去。”我不禁感叹道。
想要活着,是每只动物的本能。
这只兔子凑近我的手鼻子上下动了动,竟然低下头,用满是绒毛的脸蹭了蹭我的手。
或许它闻到草药味,还以为是我救了他,把我当成救命恩人了。
我摸了摸它的头,道:“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杀了你?”
它依旧摆着惹人怜爱的姿态,眼中闪着红光,耳朵直立,四处摆动。
“你想让我救你?”
或许它听得懂,或许他知道我才是凶手,但它想要活下去,就不得不依靠我。
我心中一怔,情不自禁地抱起它,就像抱着一个婴儿。
我轻轻地对他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兔子了。”
要取名字吗?我第一次给宠物起名字,想了许久,最后道:
“就叫你小白。”
听到我给它取得名字,小白竖起两只耳朵,伸出舌头舔了我的手。
我将小白带回藏兵谷,翻箱倒柜找出最好的药,重新给它上了一次药,只可惜我下手太重,即使治好,小白的伤腿依旧不利索。
我同它说:“不用难过,跟着我,你不会比别的兔子过得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