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想躲我到什么时候?”
只是没走两步,身后的声音便将她拽住,无形的绳索绊得她迈不开腿。
“为什么?”
阿牧这句话问得一语双关,让少涘迅速联想到了那年魇城一夜之后,自己的态度,连同此刻的逃避,一起被阿牧点了出来。
点得少涘猝不及防,手足无措。
少涘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下来,数这几日叹气最多。
她转回过身,面向阿牧招了招手。
少年走过来时,眼神里满是委屈与失落。
少涘的掌心再次落到了阿牧的头顶,引得对方下意识抬头去蹭。
“再等等吧,好不好?容我再想想。”
在这一刻,少涘突然觉得,寻回自己最后一块灵魄补齐记忆这件事,突然间三两步追了上来,与寻找少皑落到了同等重要的位置。
回到房间躺下的少涘翻来覆去,心里总觉得有根刺扎着。
扎得她闭不上眼。
这件事打心里讲,有什么好避的呢?
活了这么些年,心境变得逐渐淡漠中,少涘早已觉得,没什么事是需要去纠结的了。
但这件事,她打恢复记忆那天起想了又想,觉得自己当初第一反应逃跑的原因可能是源自于阿牧。
他太单纯了。
从诞生之日起,就和少涘日日夜夜待在一起,如今骤然间多了许多人同他争夺少涘的注意力,难免会有些不开心。
不开心就会用他的方式表达出来。
少涘总觉得,是自己在这种强烈的情感冲击下歪了念头。
许是夹杂着一些对美色的垂涎,总之是自己先动了歪心思。
但阿牧呢,他并未经历过人事,未曾踏出过曜雾山,没有结交到一两个好友供他排忧解难。
这种情况下,错认了对少涘的感情也是正常。
没错,少涘觉得,他是错认。
法器外将阿牧赶下山游历的少涘这么认为,现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少涘也是这样认为。
所以她急需后面的记忆来佐证自己的想法是否有误,再决定对阿牧到底是怎样个态度。
当阿姐和当伴侣,这态度可差得太多了。
模模糊糊中,少涘被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淹没,沉沉的闭上了眼。
次日一早,就在邵鹿的摇晃中回了神。
“师妹!醒醒,那个老婆婆不见了。”
看着难得起这么大早的邵鹿,少涘还有些迷茫,但听到她口中内容时,还在游九天的神思立刻回到体内。
起身走到隔壁房间中时,果然见到打扫干净的床铺上面空空荡荡。
昨晚的术法明明确确的告诉了她,自己的灵魄就在这座宅院之中,那么这位城中唯一对自己有印象的人就显得极其重要。
而且她一直躲避在这座宅院中,怎么看都十分可疑。
故此少涘脑袋只转过个弯,就立刻做了决定。
“出去找。”
三人到了大门前,打算先用符纸测一下位置时,就被门外的吵杂声吸引了注意力。
与此同时,门被人从外面向内推进,扑腾进来的人跌坐在地上。
门扇上的灰尘跟着动作掉落下来,扑得人掩去口鼻仍觉呛人。
门还未完全打开,外面的叫骂声已经溢了进来。
“你个老不死的东西,还敢上街,看我不打死你。”
“你有本事别站在门里面,出来!”
“每每做了恶事便躲在里面,我看你能活到什么时候!等我哪日脾气上来,非进去将你抓出来不可!”
声声挑衅随着门缝的扩大逐渐清晰起来,灰尘散开后,跌坐在地上的人影也看得分明了。
是那位婆婆。
或者说,是那位侍女。
她正将手中热气腾腾的包子往口中塞去,全然不顾咬开后里面蒸腾的热气将口鼻烫得通红。
“老东西,不知是哪个王八蛋闲得没事做给你梳洗打扮,害得今日都没认出你来,不然就你还想吃东西,吃泔水去吧你!”
“对!恶王府出来的人不配吃东西!就该打死!”
原本打算静观其变的阿牧听到这话冷笑一声,走到婆婆身边将她搀扶起来,拍去膝盖上的灰尘。
屋外的叫骂声在阿牧的这番动作之下停顿了一瞬。
随即有个青年像是憋了口气似的,虽有不甘,但仍开口劝诫。
“敢问小哥,可是外地借宿至此,那里不干净,若是偶然间闯入,为了自身安全起见,还是快快离开为好。”
阿牧却对这番话置若罔闻,他抬起头巡视了一番外面已经将府门包围起来的人们,微微侧过脑袋,像是有些疑惑。
“敢问,刚才是哪位说,给她梳洗的人是王八蛋的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