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傻话,我要是想的话,见你第一面就将你吃了,还容你这么多年在我头上放肆?”
带着阿牧出了梦境的少涘翻了个白眼,将阿牧放在地上,转着圈儿仔仔细细检查了他身上有没有伤痕。
在看到他完好无损的衣衫后少涘才放下心,坐在椅子上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水。
此时不及桌子高的阿牧将脑袋搁在了少涘膝上,仰着头默默的注视着他的阿姐。
屋中灯火昏暗,烛芯时不时爆出一声。
烛火晃啊晃,一瞬间,把小小的阿牧晃成了个少年模样。
但他依然蹲着身子趴在少涘腿上,谁都没有动。
少涘第一次这样打量阿牧,她猛然间意识到,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崽子已经成人了,而且称得上一句好皮相。
初时她还能眯着笑眼回望阿牧。
渐渐的,少涘的心不知为何慌了起来。
就是在这个时候,少涘才意识到,这梦境,不止一层。
她带着不知从哪来的怒气,再次将梦境撕得粉碎,冲了出去将魇城中藏着的‘魇’抓住揍了一顿。
随后回到客栈,看着阿牧睡梦中舒展的眉眼,她心绪杂乱,一时之间说不出复杂的念头,第一反应就是逃。
于是她真的逃了。
逃回到曜雾山,逃回到了自己心安的地方。
在邵鹿房中坐了许久,等事务繁重的邵鹿回到房间后发问,少涘才猛然间意识到,自己能说什么呢,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
于是她提着自己的魂儿,回到了后山的小院。
进了屋子的少涘猛然间,往常最能让自己心安的地方,此刻却最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屋外的竹篱上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看家守院的‘少涘’和‘阿牧’们,石桌上摆着的是两人闲暇时,对弈的棋盘与各自喜欢的茶杯。
就连少涘自己的房间中,床帐上挂着的是阿牧亲手编织的福袋,里面塞满了天生地养的伴生灵,每年对阿姐的祝福与期盼。
椅子上垫的是阿牧用暖雪做的软垫,坐上去就会‘嘎吱嘎吱’发出声响。
少涘晃了晃脑袋,有些不知所措。
“阿姐?”
恰逢此时,阿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这动静吓得少涘手一抖,茶杯中的水溅了几滴在她手上。
“阿姐,我能进来吗?”
屋外的声音依旧在响,一字一句像是敲在了少涘心上。
少涘猛然间意识到,是自己出了问题,不是阿牧的错。
于是她擦掉水渍,起身打开了房门。
“阿牧,你自己去吧,出了曜雾山,自己一个人去外面看看,人世间纵有万般不好,也总有能打动你的地方。你会找到自己喜欢的朋友,也有能与你志同道合的人,但这都需你自己去经历,这一路,阿姐不能陪你。”
就这样,少涘用强硬的态度将自己和阿牧隔离开来。
屋门关上的声音,将屋檐的落雪震了下来。
这动静震得站在门外的阿牧愣在当场,也震得身处两茫洲的少涘睁开了双眼。
梦到这里戛然而止。
少涘醒来时,窗户外的天已经黑了。
在她肩膀的不远处,靠近床沿的位置趴了一个脑袋。
她还有些意识不清,辨不明现在是在哪里,张口便喊道“牧……”
话才出口就因为喉咙干涩发不出声。
奇怪,她想喊什么来着?
少涘眼眸疑惑的轻眨了两下。
如此细微的声响也让床边的人醒了过来,他一把拦住少涘举在半空的手,试探性地放在自己耳边蹭了两下。
“阿姐?你刚刚叫我什么?”
阿牧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两人的视线在昏暗的烛火中相接,一如当年阿牧梦中的那样。
依旧是少涘先避开了视线。
她闭上了眼,收回手将胳膊肘抵在床上,想要起身。
阿牧见状一言不发,默默搀扶着少涘方便她借力。
“师妹!”
这时邵鹿也被这动静惊醒了,她看到这情景鼻头一皱就冲了上来,将刚刚支起半个身子的少涘重新压回到床上。
少涘索性躺在床上四肢摊平,任师姐在自己身上扭扭捏捏的擦掉眼泪,半晌才抬手在她背上拍了拍。
“别哭了,我还在。”
一旁的阿牧听见这话,猛地将头别过去。
未被烛火照亮的方向,传来一声鼻塞的吸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