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灵光一闪,她想起了多年前在搬到岛上最开始的那段时间里,自己会经常便衣素服,在岛上观察众人生活有何困难之处,再匿名施以援手。
何先就是自己在那个时候遇到的,自己将迷了路的他送回到任老的小院门口。
那时,院门是敞开的,自己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离开了。
回过神来时,她才发现,全场一片安静,等着自己做决断。
但她并没有理会何先的用苦良心,而是面对任老,语气带了些不确定的踌躇:“你说的秘密,难不成指的是那具会动的尸体?”
听到尊者的这一声询问,台下炸开了锅。
“会动的尸体!那不就是和那次瘟疫一同兴起的灾祸吗?”
“我的天神呐,那可是场大灾难啊,若不是当年有位仙人路过,我们两茫洲都要被倾覆。”
“瘟疫?你们说的是什么啊?”
“那场灾祸时你还未来,不知道也很正常,当年北境突然出现大量尸体,尸身腐烂得不成样子,却都能保持直立行走,一路向海边走来,彼时我们两茫洲还未在岛上建立,大家皆是临水相依,搭建草屋过活。凡是那群尸人路过之地,皆尸伏荒野,瘟疫横行,一路走,这队伍便一路壮大。后来快到我们集聚之地时,有位仙人刚巧路过,便出手将这些尸人都收了去,这才免了我两茫洲的一场浩劫。”
“自那之后,尊者及四位医官便带领我们来到了岛上,同时请人开辟了这海下空间,以免再次有祸端发生,我们也好有个躲避的地方。”
“诶?当初最后尸人消失的地方,不就是何先的故乡吗。”
“那何先不就是尸人最后的受害者吗。”
“嘶—你要这么说的话,岂不是……”
这句话虽然是未竟之言,但串联起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其中含义令人不寒而栗。
“是什么是,任老在岛上辛苦操劳多年,大家都受了他多少恩惠,总之我才不相信任老是这种人。”
也有人站在任老这一边,以平日里任老为海岛上众人所做的事情来反驳那些论调。
“你信不信可由不得你,岛上的人谁不知道试药人的选拔有多严格,这种僧多粥少的前提下,还只有几位医官和尊者可以上手试药,他却一直以老好人的面目对我们嘘寒问暖,谁知道是不是想用我们试药,到时候直接将人喊去他家,试完药再像台上的何先那样,直接给人抽走一魂,到时候谁都治不了。”
立刻有人阴阳怪气的回怼,几乎片刻,台下便乱哄哄的闹作一团,竟将往日里任老待大家的掏心掏肺全都归咎于包藏祸心。
而话题的中心人物任老本人突然间将一直面向虚空的脸转了过来,他轻笑了一声。
这声音与少涘等人遇到他之后的大笑不同,声音中带了苍凉和嘲讽。
本就注视着他的众人一下就噤了声。
任老跪坐在台阶之上,视线高出台下众人一截,他垂眼望去,下方站着的,都是迁来海岛之后受他多番照顾的人。
现在这些人里,有的说他包藏祸心,有的说他虚情假意,更有甚者,说他这么多年都是带着一层皮与众人相交,实则品行卑劣不堪。
那些想要为他发声的也是零星几点,微弱到被其他人一扑就灭了。
他又笑了,这次的声音比刚才的那一下要更大些,但其中的蕴含的意味却不尽相同。
少涘听到这笑声的瞬间眉头便皱了起来。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有什么脸笑!亏得尊者对你如此信任,这么多年将两茫洲交给你打理,你对得起我们的信任吗!居然将这种东西带到岛上!”
“现在被大家发现,我看你还怎么抵赖!”
一片讨伐声中,任老又闷笑出声,这次他的笑声逐渐变大,变得癫狂。
“我何须抵赖?”
话音刚落,众人便听得入口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是什么东西抬不起腿脚,只好在地上磨蹭着,向内走来。
那声音沉重缓慢,但又无孔不入,听上去数量极多。
当最前方的声音转过弯道,出现在大家眼前时,距离门口最近的那个人发出一声怪叫,连滚带爬的扑向台阶。
少涘上前一步,避开攒动的人头,看向窄小的门洞处。
是一块碎肉。
在地上扭曲的翻转,前行,它没有脚,所以肉块的每一个位置都和地面亲密接触之后再整个翻转。
‘啪嗒’一声,就这样向前迈出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