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慢走两步,来到这间院落门前,猝不及防地伸手将门推开。
这一动作三人都未曾预料到,故此当门扇向内开启时,少涘第一反应是紧紧封上覆面符纸,拉着师姐后退一步,让阿牧上前顶上。
就算道歉也要推个会说话的上不是?
但就在门彻底打开后,透过阿牧侧身与门框的间隙,少涘看到了坐在院落中央的两人。
她有些惊讶。
是任老。
此时的任老正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握着勺子,将汤勺凑向坐在他对面的姑娘嘴边,听到声响后那勺子便停滞到空中,任老本人则是转了脑袋诧异地望向门口呆立的四个人。
那姑娘看上去面容平和,闭着眼睛满脸恬静,双手交叠于膝上,正半张着嘴等任老那勺汤药。
许是久久不见动静,她将嘴合上,微微转动了下头。
少涘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个场面时,就听到师姐脆铃铃地声音响彻了整个院子。
“任老,这是您女儿啊。”
少涘闭了闭眼。
她觉得师姐比自己更适合待在日雨山上,终年不出山门。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就连做好准备开口打招呼的阿牧,都动作滞涩的转身看向少鹿。
任老那边才将药勺放回到碗中,便听到这句话,气得手抖,碗勺磕碰声甚是明显,面上的胡子更是已经飞上了天。
“你这女娃娃胡说什么!老夫才年近不惑!能生出这么大的人吗?”
“啊?”
这下不止是少鹿,就连少涘和阿牧都有些惊讶了。
任老头发和胡须皆是花白之色,满脸沟壑不说还一直自称老夫……
几人便先入为主的认为他已经年过花甲。
现下在这种场面里知道了任老的真实年岁,都紧紧闭上嘴不敢再说话,生怕继续引出些什么误会。
少涘和阿牧还等着治病呢,怎好得罪大夫。
就在这时,自打推开门后站在原地没有任何举动的那一位,突然间身形晃了晃。
他拖着那条跛了的腿,一步一顿,缓慢的朝着坐在院中的两人走去。
海风吹来时,空气中飘散着的,是一股咸湿气息。
那股气息将少涘的头发向后撩起,吹向空中打了个卷儿。
少涘有一瞬间的犹豫,她在思考要不要制止。
但是那人接下来的动作,让少涘决定静观其变。
不为别的,只因为那人在距离任老和姑娘四五步远时,便站住了脚,不再动弹。
他背对着少涘等人,故此她们看不到这人到底是在看向任老,还是在观察那位姑娘。
少涘只看到,任老皱起眉头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阵那人被海风撩起面前散发的面容后,便大吃一惊。
起身的动作甚至带倒了木椅,手上的碗勺都险些没握住,泼撒出些棕褐色的药汁来,顺着碗壁流向底托,随后向地上滴落而去。
只是那滴汤药还未落到地上,任老便想也不想地将碗随手一丢,反身要去拉那位尚在端坐着的姑娘。
碗砸在地上的瞬间,便碎成数块,白色的碎瓷被褐色药汁包裹着,向四处飞溅开来。
许是被这声音惊动,那人原本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听到声音后猛然间打了个颤,随后飞快地冲着那位尚在闭目安坐的姑娘扑了过去。
像是要和任老抢人。
扑向小姑娘这种事有戎令在前,是以再次看到这个动作时,少涘惊出一身冷汗。
手中的符咒下意识就甩了出去,将那人定在原地不得动弹,
就在此时,那位一直没有动作的姑娘站起身来,恰巧避开了任老伸过来的手,她摸索着朝着那位疯疯癫癫的人走去。
即使看到姑娘一直闭着双眼,极其镇定的行为便有猜测,但看到她摸索着前进时,少涘还是在心中叹了口气。
她对自己的符咒颇为自信,故此少涘没有制止她的举动。
那人本就是飞扑过去的姿势,现下胳膊抻得极长,像是想要去够什么东西似的。
紧接着,她就看到那位姑娘摸到了那人的双手,将他的五指仔仔细细摸索一番之后,姑娘双手紧紧握住那只被定在空中的手,随后将脸贴了上去。
少涘皱紧了眉头,难不成这次是自己冲动了?
她试着将符咒召回,却不料,在符纸将将离开的一瞬间,那人便再次发了疯,将姑娘一把推到地上。
自己也蹲了下去,以头抢地,看上去极为痛苦。
少涘索性上前两步,摸出个不知道是什么符的黄纸贴在他身上,假借符纸名义轻声用言灵再次将他唤醒。
她自觉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甚至还在心里夸了一把办事周全。
只是看着那人慢慢停下来的动作,少涘有些疑惑,自己虽然未曾和别人比较过术法,但从上次和戎令交手时来看,不带任何媒介的言灵已经足以应对大多数场面,怎么在这人身上屡屡溃败。
却不料身后的任老抬手捋了把胡须,开口说道:“小姑娘啊,老夫这次可看清了。”
还未等少涘心里一紧,便被任老后面的那句话吸引了全部的疑惑。
“老夫游历世间二十多年,可从未见过听过这般施法的手段。”
少涘不太懂,什么叫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