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想要查看阿牧的状况,却发现少年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烛火打进那双眉眼中,光点愈发明亮。
沉默中,阿牧先开了口。
“ 如果那天我没有死缠烂打,非要跟着你……”
声音有些沙哑。
或许是黑暗给了少涘安全感,又或许是刚睡醒,意识尚未归拢,总之,阿牧的话还未说完,少涘就打断了他。
【那就想办法把你留下来】
少涘紧紧的盯着阿牧双眼,想从里面获取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不论是什么都好,她只想从这两天的接连溃败里,汲取到一丝自己想要的东西。
哪怕是噩耗。
【如果你想走,我会把你留下来,自前日起,我师门中人一天之内接连消失,你是唯一一个异常之处,我不可能放你走】
阿牧抿起嘴角浅浅地笑了,两个梨涡浮现在唇边,他垂下眼睑,拒绝与少涘对视。
见此情形,少涘本就有些杂乱的心思更是添柴加火,烧得整个人唇干舌燥。
她起身倒了两杯茶水坐回到床边,将其中一杯递给阿牧。
在沉默的氛围中,她兀自出了会儿神。
【我做了一个梦】
挣扎着起身,依靠床头而坐的阿牧却没有任何反应。
少涘停下手中转动茶杯的动作,抬头望去,阿牧正面朝着闪烁跳动的烛火,视线落不到实处。
【阿牧?】
少涘再度开口,阿牧此时像被惊醒,下意识回望,看到是少涘后松开了单边蹙起的眉头。
“阿姐?怎么了?”
【我做了一个梦】
“阿姐若是信得过我,不妨说来听听。”
少年端正坐姿,追寻着少涘的目光。
少涘想要将梦中情景叙述出来时才发现,这个把自己心境搅扰得乱七八糟的梦境根本无从说起,如同纷乱的线头,根本找不到起点。
【忘记了】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回应了阿牧。
【你早点休息吧,明日再休息一天看看身体可有大碍,如若无妨,便后日启程,早去……早安心】
少涘将烛火搁置在原本坐着的位置,方便阿牧伸手便能将其熄灭。
自己则是起身朝着黑暗中走去,轻轻掩上房门。
阿牧望着离去的少涘不发一言,反倒是将手伸向那点烛火的正上方。
初时是温暖,但随着阿牧越发向下压去的手,炽热的灼烧让他有了一种自己存在于世的真实感。
不像刚才在梦中那样身无可依,崩溃痛哭的无助心痛。
这种身体上的痛感让他极其安心。
“永安十八年啊。”
阿牧将指尖伸至油灯里,用手将烛火捻灭。
屋内霎时暗下来。
门外也是同样的暗,许是店家为了省些银子,又或许是为了享受这许久不见的月色,走廊并未放置灯笼,仅有尽头处的月光顺着窗户向内倾洒。
少涘背靠阿牧的房门发着呆,半晌,她仰起头,将后脑抵在门上。
又是一声不知从哪飘来的叹息。
门内灯光恰逢此时熄灭。
少涘循着那抹微弱的月光,回到自己房间内,将门闩插好,躺在窗边的榻上闭上了眼。
她是被一阵鸟鸣声惊醒的。
听到这声音时,少涘有一瞬的迷茫,分不清此间是何处,还以为是同少皑玩闹后就着山洞内席地而眠,故此才能听到这般清脆的鸟鸣声。
待看到头顶与日雨山完全不同的建筑风格时,她呼出一口气,顺了顺停留在窗边鸟雀头顶上的羽毛。
这一觉睡得极沉,没有她以为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境搅扰,就好像刚闭上眼就再次睁开来。
简单洗漱后,她敲响了阿牧的房门。
“请进。”
【不知你有没有吃饭的习惯,昨晚也忘了给你叫些来,现下饿吗,饿的话让店家送一些上来】
少涘推开门一边询问一边向内走去,仗着昨晚店家推门询问时,阿牧正陷入昏睡没有意识,面色不改的编了个谎。
问完这句少涘也从配囊中翻找到了地图,将其抽了出来摆在桌上,抬头招呼阿牧一起来看。
就是这一抬头,她不自觉的吞咽了口中突然大量分泌的津液,‘咕咚’的一声。
这声响在屋内显得十分突兀,阿牧原本站在窗边欣赏朝阳的目光也慢慢平移过来。
两人对视中,少涘再次‘咕咚’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