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直“玩”到太阳快落山才回去,在这整个过程中,颜笑的脸黑了又黑。
须映寒主动问了一嘴:“明天去哪儿玩啊,好朋友?”
“好朋友”三个字充满了阴阳怪气。
颜笑一个人闷头在前面走着,没听见她的话一般。
走着走着他到家了,他如同人机一样将挡在洞口的板子掀起一角,偏了偏头:“明天老时间,这里见。”
他就像一只脱离了外壳的寄居蟹,丢下这句话后毫不犹豫地钻回了他的壳里,不再示人。
回民宿要穿过马路,几个人这么走着,嘴上聊着白天的事。
巫梦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她为了不被逮到,在游戏里可谓是拼了老命,进行到后面她已经哭了好几回了。
她怕死啊,仍旧一边哭着,一边全力以赴地去模仿颜笑,不让他抓到把柄。
眼泪在脸上风干了,巫梦用手背蹭了蹭,觉得皮肤有些许的紧绷感,她低头看着脚下,又被甩在了队伍后面。
须映寒和张亦驰走在队伍中间,她一回头,看到小小的一个人落在后面。
她拍了拍张亦驰,让他去前面找宋玉君和蒋肆天,自己走到了巫梦身边。
“照你这么走,哪天走丢了都不知道。”
巫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被说话声惊醒,她倏地抬起了头:“须姐。”
须映寒揽住她的肩膀,用力地往怀里搂了搂:“今天不是做的很好吗,没什么好怕的。”
巫梦掐着自己的手,在手心掐出了不少印子,“万一今天只是运气好呢,我什么都不会,死只是早晚的事。”
看她这么消极,须映寒抿了抿嘴,陪着她走了一段路后对她说:“其实,你完全可以像其他人一样找个地方躲起来。”
巫梦心里咯噔了一下,以为须映寒在嫌弃她,眼泪又出来了,须映寒眼睛在直视前方,并没看到她的反应。
她继续说:“但你没有,反而跟着我们去做那些危险的事,面对危险的人,这足以说明你是勇敢的。”
什么?
巫梦微微愣住,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她勇敢。
她真的勇敢吗?
一道目光落在她脸上,巫梦匆忙去擦眼泪,须映寒伸手掐了一把:“想哭就哭,没什么不好意思。”
哭泣和勇敢并不冲突。
哭了不代表你不勇敢,同理,勇敢的人也可以肆意地流泪。
巫梦:“你说的……是真的吗?”
从小到大,她只要一掉眼泪,他们就指着鼻子骂她懦弱,骂她无能,遇事只会哭鼻子。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她至亲的爸妈。
在她哭的时候,没有拥抱,没有安慰,没有鼓励,只有劈头盖脸的责骂与贬低。
事后,他们复盘时总说,之所以会骂她,是因为一看见她哭就心疼,她一直深信不疑。
心疼她,所以用尽一切难听的词骂她。
心疼她,所以用不耐烦的表情看她。
她很想告诉爸妈,她哭从来都不是为了解决问题。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为了解决问题而去哭,她只是想宣泄自己的情绪,这也有错吗?
长大后,她才知道,原来哭的时候可以不被骂,原来哭的时候可以被人抱在怀里安慰。
现在还有一个人告诉她,想哭就哭。
告诉她,她也很勇敢。
巫梦这辈子就算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须映寒朝她的后背拍了一巴掌:“当然是真的了!在我们面前哭绝对不会有人嫌弃你。你想啊,泪腺这个东西既然能长在人身上,那就是让人流眼泪的,不然要它有屁用?”
她说得义正言辞,巫梦破涕为笑道:“好像是这样。”
须映寒搂着她步伐放慢,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轻轻地拍着,声音平缓道:“小梦,不要自怨自艾,每个人活在这世上都是有价值的,哪怕你什么都不做。”
巫梦:“叫我木木吧,从来只有我外婆会这么叫我。”
外婆说,她小时候吐字不清,喊自己名字总是把“梦”说成“木”,久而久之,外婆就喜欢喊她“木木”。
她特别喜欢这个称呼,从对方的口中说出来,有一种亲昵感,更有一种被人珍重的感觉。
“好的,木木,以后除了外婆,还会有人每天这样叫你。”
须映寒连续念了好几遍她的名字,喜欢的不得了:“木木,小木木……快,前面那几个都走远了,我们快追上他们!”
须映寒抽回了手臂,巫梦忽觉肩上一轻,随后自己的手被一只温热的手牵住了,就这样被牵着向前大步奔跑了起来。
听到动静,宋玉君回头冲她们招手:“两只蜗牛,快回来!”
夕阳下,他们的影子被拖的很长很长,像几个准备结伴游历四方的巨人,他们穿过喧闹的街头,显得路边的人有些形单影只。
民宿在一圈黑暗中点起了暖黄的灯光,老板穿着她素来最爱的格子裙坐在大堂里,靠在软椅上捧着书静静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