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平稳地驶入顺安站,窗外的景象从模糊的绿意逐渐清晰,最终定格为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南方城市。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带着水汽的暖意,与莱安市干燥微凉的秋风截然不同。苏月溪拖着行李箱走出车厢,踏上站台的那一刻,心脏不受控制地收紧了。
这里是她失忆后醒来的地方,是她记忆开始的原点,却也像一个巨大的、写满了问号的谜题。她回来了,却不再是那个对一切茫然无措、只想逃离的苏月溪。她的心里装着太多沉重的秘密、破碎的记忆和无法言说的痛苦。
“呼——还是顺安的空气闻着舒服。”姜曼昙伸了个懒腰,脸上带着一种回到熟悉地方的惬意,她自然地挽起苏月溪的胳膊,语气轻快,“姐姐,我们快回家吧!走了这么久,我都有点想念那个软软的沙发了。”
安月白跟在后面,脸色有些苍白,眼神躲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是啊小苏,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吧。”她看着姜曼昙那副熟稔的样子,又看了看苏月溪复杂的表情,心中警铃大作,但嘴上却不敢多问。
苏月溪看着她们,心中五味杂陈。姜曼昙口中的“家”,指的是那栋她失忆后醒来的别墅。这个称呼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刺痛和……排斥。那里真的是“家”吗?还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囚禁着她过去的牢笼?
“先去那栋别墅吧。”苏月溪最终还是做了决定。无论如何,那里是目前唯一的选择,也是她必须面对的地方。
姜曼昙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光芒,但立刻又恢复了天真烂漫的样子:“好呀好呀!姐姐快带路!”
安月白则显得更加局促不安,跟在两人身后,像个小心翼翼的外来者。
出租车穿梭在顺安市熟悉的街道上。苏月溪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象,试图从那些模糊的街景中捕捉到一丝记忆的残片,但大脑依旧一片空白。只有在经过某个街角的花店时,她似乎闻到了一股奇异的、混合着腐败与甜腻的花香,让她心头一悸,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姜曼昙。后者正哼着不成调的歌谣,手指在车窗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小花,似乎毫无所觉。
抵达那栋位于市郊的别墅时,已是黄昏。夕阳的余晖给这栋略显孤寂的现代建筑镀上了一层暖金色,却无法驱散它周围那若有似无的压抑气息。苏月溪拿出之前一直贴身收藏的钥匙,打开了那扇沉重的、似乎并不像很久没有开启过的大门——门锁很新,没有丝毫锈迹。
屋内的陈设和她记忆中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更加干净整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她之前并未留意到的樱花香薰的味道,混合着灰尘被阳光曝晒后的干燥气息。一切看起来都那么井井有条,仿佛主人只是短暂离开,随时都会回来。
“还是姐姐这里的香薰最好闻了。”姜曼昙像只归巢的猫咪,熟门熟路地甩掉鞋子,光着脚丫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然后径直扑向客厅那个米色的布艺沙发,舒服地蹭了蹭,“啊——还是这个沙发最舒服!姐姐,我今晚可以睡这里吗?”
“不行。”苏月溪换上拖鞋,看着她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眉头微蹙,“你去睡一楼客房。”
“哎呀,姐姐好小气嘛。”姜曼昙撅起嘴,从沙发上爬起来,走到苏月溪身边,拉着她的衣角撒娇,“以前姐姐都让我睡沙发或者……偷偷溜进姐姐房间打地铺的。”她眨巴着眼睛,试图唤起苏月溪不存在的记忆。
苏月溪心中一凛。姜曼昙又在用这种真假难辨的“共同回忆”来试探她、拉近关系了。她不动声色地抽回衣角:“以前是以前,现在你睡客房。”
“好吧好吧,”姜曼昙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再坚持,只是眼神幽幽地瞟了一眼二楼苏月溪卧室的方向,“听姐姐的。”她拖着那个挂满仓鼠挂件的巨大行李箱,走向一楼那间苏月溪从未进去过的客房,推开门,探头进去看了一眼,随即又退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嫌弃,“姐姐,客房里的窗帘颜色好丑哦,我们明天去换个新的好不好?换成粉色的樱花图案?”
安月白站在客厅中央,看着姜曼昙这副俨然女主人的姿态,又看看苏月溪略显疲惫和疏离的表情,心中更加不安。她总觉得这栋房子里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尤其是姜曼昙,她越是表现得天真无邪,就越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小苏,”安月白凑近苏月溪,压低声音,“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点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