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甜美的声音从沙发方向传来。苏月溪循声望去,只见姜曼昙正蜷缩在沙发上,怀里抱着那个独角兽玩偶,身上穿着一件粉色的、带有蕾丝花边的睡裙。她的头发披散着,遮住了半边脸,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她的姿态看起来慵懒而无害,但苏月溪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姜曼昙的笑容似乎比平时更加……灿烂?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兴奋。而且,她身上那股甜腻的花香似乎更加浓郁了,几乎到了令人作呕的地步。
“安月白和林新语呢?”苏月溪没有走过去,站在玄关处,警惕地问道。
“月白姐姐和新语姐姐呀?”姜曼昙歪了歪头,露出困惑的表情,“她们刚才来找姐姐,看姐姐不在,就先走啦。”
“走了?”苏月溪皱紧眉头,“安月白刚才给我打电话,语气很焦急,说你……”
“哎呀,姐姐肯定是听错了啦。”姜曼昙打断她,从沙发上跳下来,赤着脚跑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月白姐姐就是那样嘛,大惊小怪的。她刚才不小心打翻了我的香薰炉,可能吓到了吧。”她指了指墙角,那里确实有一个小小的、造型别致的陶瓷香薰炉被打翻在地,旁边还有一些散落的灰烬。
苏月溪看着地上的灰烬,又看了看姜曼昙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睛,心中的疑虑却丝毫未减。安月白绝不是那种会因为打翻一个香薰炉就吓得语无伦次的人。而且,刚才电话里林新语的声音……分明带着压抑的怒火。
“姐姐不信我吗?”姜曼昙见她沉默,眼中立刻蒙上了一层水雾,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姐姐是不是觉得……我把她们怎么样了?姐姐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那么喜欢姐姐,怎么会伤害姐姐的朋友呢?”
她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若是放在平时,或许还能让苏月溪心软。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特别是刚才在湖心亭的遭遇和安月白的电话之后,苏月溪已经无法再轻易相信她了。
“曼昙,”苏月溪挣开她的手,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眼神锐利地看着她,“告诉我实话,她们人呢?”
姜曼昙脸上的委屈表情僵住了。她看着苏月溪眼中毫不掩饰的怀疑和警惕,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漠然的神情。她不再伪装,周身那股甜腻的气息也仿佛瞬间消散,只剩下一种令人不安的、属于非人存在的诡异气场。
“姐姐果然……还是不信我。”姜曼昙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不再甜腻,而是带着一种空灵的质感,与昨夜那个自称是她“一部分”的存在如出一辙。“好吧,既然姐姐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她缓缓抬起手,指向了……紧闭的客房门。
苏月溪的心猛地一沉。
“她们在里面……‘做客’呢。”姜曼昙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本来想等姐姐回来一起‘招待’她们的,不过现在看来,姐姐似乎不太高兴呢。”
苏月溪立刻冲向客房!
姜曼昙没有阻止她,只是站在原地,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芒。
客房的门依旧没有锁。苏月溪猛地推开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血液倒流!
房间里一片狼藉。床单被撕扯得不成样子,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符咒纸屑和一些……暗红色的、疑似血迹的东西。窗帘紧闭,空气中弥漫着比客厅更浓重的、烧焦羽毛般的怪异气味。
安月白和林新语被困在一个由黑色丝线构成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茧”里,悬吊在天花板下!她们似乎失去了意识,脸色苍白,嘴唇发青。安月白的粉色干发帽掉在地上,林新语的红珊瑚手串也断裂了,珠子散落一地。
而在她们下方,地板上用某种暗红色的液体(很可能是血)画着一个复杂的、扭曲的阵法图案,阵法的中心,赫然放着那个从湖心亭带回来的、画着苏绛雪肖像的画框!画框周围,还散落着一些黑色的羽毛。
“这是……怎么回事?!”苏月溪的声音因为震惊和愤怒而剧烈颤抖。
“姐姐别生气嘛,”姜曼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倚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们太吵了,打扰到姐姐休息了,我只是想让她们安静一会儿而已。”
“安静一会儿?!”苏月溪猛地转身,怒视着她,“你对她们做了什么?!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个呀?”姜曼昙指了指那个黑色的“茧”,“是‘缚魂茧’哦,用我的头发做的,很结实的。至于这个阵法嘛……”她歪了歪头,露出一个天真又残忍的笑容,“是‘蚀梦阵’,可以慢慢吞噬她们的记忆和……灵魂呢。姐姐放心,过程很缓慢,她们不会感觉到太多痛苦的。”
苏月溪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眼前的姜曼昙,与那个甜美可爱的少女判若两人,她就像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苏月溪厉声质问。
“因为她们想把姐姐从我身边抢走呀。”姜曼昙理所当然地说,“她们总是说洛听荷的好话,总是想让姐姐回到那个骗子身边去。她们是姐姐和‘我们’在一起的阻碍,所以……必须清除掉。”
“我们?”苏月溪抓住了这个词。
“是呀,姐姐和我。”姜曼昙走到苏月溪身边,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姐姐不是已经开始想起一些事情了吗?姐姐就是苏凝颜,而我,是姐姐最忠诚、最爱姐姐的……一部分。我们本就应该永远在一起,不受任何打扰。”
她的眼神狂热而偏执,让苏月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放了她们!”苏月溪拍开她的手,试图靠近那个黑色的茧。
“姐姐别急嘛,”姜曼昙拦住她,笑容诡异,“这个阵法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完成。等它彻底吸收了她们的记忆,说不定……姐姐就能想起更多关于‘清河’的事情了呢。”她凑近苏月溪耳边,低语道,“那个林新语,她的家族可是世代守护着某些秘密呢,关于清河,关于往生契,她知道的,远比姐姐想象的要多。”
苏月溪的心猛地一沉。原来姜曼昙的目标不仅仅是清除“阻碍”,更是想利用安月白和林新语的记忆来加速自己的觉醒,甚至可能……是为了找到对付清河的方法?
不行,绝不能让她得逞!安月白和林新语是她重要的朋友,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出事!
苏月溪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硬碰硬肯定不是姜曼昙的对手,必须想办法拖延时间,或者找到破解阵法的方法。
“你想知道关于清河的事情?”苏月溪看着姜曼昙,故作平静地问。
“当然啦,”姜曼昙立刻来了兴趣,“姐姐想起什么了吗?”
“我想起的不多,很混乱。”苏月溪缓缓说道,“但我知道一个地方,或许能找到关于祂……以及关于我们过去的一切。”
“哪里?”姜曼昙的眼睛亮了起来。
“顺安,”苏月溪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苏家老宅。”
姜曼昙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我就知道姐姐会想去那里的!”她兴奋地说,“好!我们现在就去!等我们找到了姐姐想要的东西,再回来处理这两个碍事的家伙也不迟!”
苏月溪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现在就去?可是……外面还在下雨,而且天都快亮了。”
“没关系呀,”姜曼昙毫不在意地说,“这点风雨算什么?姐姐不是一直想找回记忆吗?现在机会就在眼前,我们不能再等了!”她拉起苏月溪的手,就想往外走。
苏月溪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必须稳住姜曼昙,将她引离这里,给安月白和林新语争取时间。至于如何破解这个诡异的阵法……她只能寄希望于安月白和林新语自己,或者……洛听荷。
想到洛听荷,苏月溪的心又是一阵刺痛。但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好,”苏月溪点了点头,假装被说服,“我们现在就去顺安。不过,在走之前,我需要准备一些东西。”她看了一眼悬在半空的两人,“而且,至少让她们先下来吧?这样吊着……太残忍了。”
姜曼昙歪着头想了想,似乎觉得苏月溪说的有道理,而且她现在满心都是即将前往苏家老宅的兴奋,便点了点头:“好吧,听姐姐的。”她打了个响指,那些黑色的丝线如同有生命般缓缓松开,将安月白和林新语轻轻放在了地板上,但两人依旧处于昏迷状态。
“姐姐快去准备吧,”姜曼昙催促道,“我去看看我的‘小宠物’怎么样了。”她指的是被关在另一个房间(可能是苏月溪的主卧?)的温言絮。
苏月溪看着姜曼昙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立刻冲到安月白和林新语身边,检查她们的情况。两人呼吸平稳,似乎只是陷入了深度昏迷,但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她尝试着呼唤她们的名字,没有任何反应。
她又看向地板上那个诡异的阵法和那幅苏绛雪的肖像画。画中的少女笑容依旧明媚,却透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诡异感。这个阵法……到底有什么作用?仅仅是吸收记忆吗?
苏月溪咬了咬牙,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行动。她快速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铜铃簪、旧手机以及那张画着苏绛雪肖像的画(如果可以带走的话)等关键物品贴身藏好。然后,她拿出洛听荷给的新手机,快速地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给了……那个她不确定是否还会回应的号码。
信息内容是:“安月白林新语有危险,客房,蚀梦阵,速来。”
做完这一切,她深吸一口气,走出了房间。
客厅里,姜曼昙已经背上了一个粉色的双肩包,正兴奋地原地转圈。“姐姐准备好啦?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苏月溪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嗯,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公寓。门在身后轻轻关上,将昏迷的朋友和未知的危险留在了身后。
苏月溪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心中默默祈祷:安月白,林新语,你们一定要撑住……洛听荷,你会收到我的消息吗?你会……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