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顺安,潮湿得像一块拧不干的毛巾。台风“海棠”登陆的消息,如同姜曼昙砸碎手机时四溅的碎片,将苏月溪返回莱安的计划彻底打乱。航班取消的通知在清晨六点准时弹出,彼时苏月溪正对着一堆电子垃圾发愁,思考着是先去补办手机卡,还是先处理掉身边这个不定时炸弹
姜曼昙似乎已经从那夜的歇斯底里中恢复过来,或者说,她巧妙地将那份癫狂再次包裹进甜美的糖衣之下。她穿着苏月溪的一件宽大白T恤,赤着脚在地板上转圈,哼着不成调的歌谣,像个无忧无虑的十六岁少女。只是她时不时瞟向苏月溪行李箱的眼神,以及指尖无意识抠挖着沙发扶手的动作,暴露了她内心的焦躁。
“姐姐,航班取消了呢。”姜曼昙的声音带着刻意的雀跃,她扑到苏月溪身边,脑袋亲昵地蹭着她的胳膊,“看吧,连老天爷都舍不得我们分开。”
苏月溪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昨晚那清脆的巴掌声和姜曼昙脸上诡异的笑容还历历在目。“只是延误,台风过去就能走了。”她起身走向厨房,试图拉开距离。
“那也要好几天呢!”姜曼昙像块牛皮糖一样黏上来,从背后环住她的腰,“这几天姐姐打算做什么呀?要不要我带姐姐去顺安最好吃的甜品店?或者我们去看电影?新上映的那个恐怖片……”
“曼昙,”苏月溪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疲惫,“我们谈谈”
姜曼昙环在她腰间的手臂紧了紧,随即又松开,乖巧地退后一步,歪着头,露出无辜的表情:“姐姐想谈什么?”
“三千年,封神演义,还有……”苏月溪深吸一口气,直视着她的眼睛,“你和洛听荷,到底是什么关系?”
姜曼昙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随即又绽开得更加灿烂,她蹦跳着坐到餐桌旁,晃悠着两条白皙的小腿:“哎呀,姐姐怎么又问这个?都说了,我是她的小情人嘛~开玩笑的啦!”她拿起桌上的苹果,咔嚓咬了一口,“封神演义就是个神话故事呀,很有趣的!至于三千年……可能是姐姐听错了吧?我说的是三千块,我出门没带够钱,姐姐要借我三千块吗?”
这滴水不漏的装傻让苏月溪感到一阵无力。她知道姜曼昙在撒谎,每一个字都可能包裹着剧毒的蜜糖,但她却无法戳破。昨晚苏绛雪意识短暂苏醒时与姜曼昙的对话,那些关于“清河”、“私会”、“杀你”的片段在她脑海中断断续续,却无法构成完整的画面。她只记得那种掌控一切的力量感,以及对姜曼昙一种近乎本能的熟悉与……厌烦?不,似乎更复杂
“姐姐不信我吗?”姜曼昙放下苹果,凑近苏月溪,湿漉漉的眼睛像受惊的小鹿,“姐姐是不是觉得我是坏孩子?因为我砸了姐姐的手机?对不起嘛,我只是……只是太害怕姐姐又像以前一样丢下我……”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眼眶迅速泛红。
苏月溪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姜曼昙很会演戏,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或许只是她操控人心的手段。但那晚她抵在自己脖颈上的铜铃簪,那冰冷的触感和决绝的眼神,又似乎并非全然作伪
三千年的执念,该有多沉重?
“我没有要丢下你。”苏月溪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只是,我需要答案。洛听荷她……”
“姐姐又提她!”姜曼昙猛地打断,脸上的脆弱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怨怼,“她有什么好?不过是仗着轮回的便利,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你身边!她根本不爱你,她爱的只是完成那个破契约,摆脱她的宿命!她接近你,照顾你,都是有目的的!”
“那你呢?”苏月溪反问,“你接近我,又有什么目的?”
姜曼昙愣住了,随即又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我只是……想陪着姐姐。姐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她抬起头,眼神偏执而狂热,“姐姐说过,我是你最重要的人……”
苏月溪沉默了。自己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台风带来的暴雨持续了两天。这两天里,姜曼昙表现得像个完美的室友,她不再有过分亲昵的举动,会主动打扫卫生,甚至尝试着学做饭(虽然结果惨不忍睹)。她绝口不提洛听荷,也不再追问苏月溪的过去,只是偶尔会在苏月溪看旧手机照片时,默默地凑过来看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
苏月溪则利用这段时间,反复研究着旧手机里的信息。那些照片、备忘录、和“清河”的聊天记录,都指向一个她不敢深思的真相——过去的自己,似乎为了洛听荷,主动选择了某种献祭。而洛听荷的休学、清河的存在、以及那该死的往生契,都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她们所有人笼罩其中。
她尝试联系安月白,让她帮忙调查“清河”,但安月白那边似乎也遇到了麻烦,只说林新语最近看得她很紧,查东西不方便。至于洛听荷,安月白说她已经出院回家休养了,但精神状态依旧不好,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第三天,台风终于过境,天空放晴。苏月溪立刻订了最早一班返回莱安的高铁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