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青瓦上,像万千冤魂在叩门。苏月溪腕间的麻绳深深勒进皮肉,她望着镜中穿绛红旗袍的自己——那是民国二十三年的苏绛雪苍白,百花学堂的教书先生,她的唇上染着方才被强涂的胭脂,像抹未干的血痕。
"先生该戴凤冠了。"梳头娘子端来鎏金头饰,十二串东珠垂帘后藏着细如牛毛的毒针。苏月溪想后退,却发现双脚被红线缠在绣墩上,每根红绳末端都系着刻她生辰的铜铃。
洛听荷倚在门边把玩火折子,嫁衣袖口露出半截裹着绷带的手腕——那是前夜为护她被家法鞭笞的伤。"老师可知这嫁衣的料子?"她抚过金线刺绣的并蒂莲,"用你批改的作业浸了尸油,在七月半的月光下染了三年。"
铜镜突然映出骇人画面:十五岁的洛听荷跪在祠堂,族老将烧红的铜钉刺入她指尖。"苏绛雪是妖!"少女满口鲜血仍嘶吼,"便是魂飞魄散,我也要护她轮回!"
"咣当——"
梳头娘子被踹飞撞上屏风。洛听荷掐住苏月溪的下巴,将合卺酒强灌入她口中:"你当年教我写《上邪》时,可想过我会当真?"
酒液混着血腥味在喉间燃烧。苏月溪在眩晕中看到走马灯般的回忆:洛听荷冒雨送来的桂花糕里掺着避子药;藏书阁密室中为她试毒而溃烂的唇;生辰那夜割腕放血绘制护身符...
"一拜天地!"
惊雷劈碎牌位,露出中空的夹层。数百封泛黄信笺如雪片纷飞,苏月溪抓住最近的那页:
**庚辰年三月初三**
今日替你挡了暗箭,伤口溃烂时竟觉欢喜。至少这痛是为着你。
**庚辰年五月初五**
族老要给我许配军阀。我在祠堂刻了九百九十九道往生咒,若你轮回时疼了,就来咬碎我的骨头。
**庚辰年六月初九**
安同学发现了密室。我只好把她砌进墙里,就像处理之前那些一样。她的血溅在你批改的作文上,我舔了一口,真甜。
苏月溪浑身发抖,这些字迹与今世收到的匿名情书一模一样。洛听荷突然掀开盖头,凤冠下的脸爬满黑色符咒:"你总说我写的策论晦涩..."她笑着扯开衣襟,心口纹满蝇头小楷——正是当年苏绛雪批注的文章。
"二拜高堂!"
供桌上的牌位突然炸裂,露出浸泡在血水中的玻璃罐。三十颗心脏在福尔马林液中沉浮,每颗都穿着红绳铜铃。洛听荷痴迷地捧起最近那罐:"这是林小姐的,她竟想带安月白私奔..."
苏月溪踉跄后退,绣鞋踩碎满地琉璃碎片。每个碎片都映着不同惨状:安月白被活埋时攥着林新语的发簪;林新语为寻人挖断十指;学生们被制成尸傀在月下起舞...
"夫妻对拜——"
洛听荷突然咳出黑血,嫁衣前襟绽开大朵血花。她颤抖着拔下金簪刺入苏月溪后颈:"别怕...马上就能永远..."
剧痛中无数记忆涌入:祠堂密道里堆积的少女骸骨;洛听荷夜夜在她茶中下的离魂散;暴雨夜割开九十九个处子喉咙绘制血阵...
"为什么..."苏月溪的眼泪混着血滴在喜服上。
洛听荷温柔拭去她眼角的泪:"你说过'山无陵天地合'..."她拽过苏月溪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看,我把誓言刻在心跳的位置。"
掌心下的皮肤凹凸不平。苏月溪扯开她的衣襟,看到心口处密密麻麻的刺青——全是不同字体的"苏绛雪",最深处那道用簪子刻的还在渗血。
"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