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就算天上掉馅饼,他们又为何会有此等运道?厉王自然也不可能白白养着他们,之所以想要带他们前去封地,必然是需要他们干活的。
孩子呢?孩子还小,能做的活不多,一开始过去定然是要吃白食……想到此处,妇人不舍的抱紧怀中的小女孩儿,苦苦央求道:“殿下,我,我可以多做些活,我吃少点,求你也带着茵茵一起去封地吧。”
雁萧关一顿,撞见她哀求的视线,神情仍然和善,摇头的动作却让人心头一凉。
可不等她的心沉至谷底,雁萧关又道:“不过若为人父母的立有大功,我也不是不可以将幼童一同带往交南。”
他言尽于此,几乎是明晃晃的提点,眼前这群流民之中但凡还有些脑子的,自然知晓该如何行事。
他高估了流民的勇气,过了许久,流民仍然面面相觑,却始终没有动作。
雁萧关抱臂站在流民前面,也不说话,眸光沉静看着他们。
气氛沉默的近乎对峙。
马三回来便看到这幅场面,雁萧关始终注意着流民们的动向,以防这群流民再受暴民煽动而升起不轨之心。马三方一现身,他便看了过去,这一眼倒是让他挑了挑眉。
本还想着等将流民中的暴民解决之后再严加审讯,逼问出官修竹的去向,没想到这人居然被个流民救下了。
能独自逃脱流民的追捕,还哄了人救他,倒是他将人看低了,这么看来,官修竹也并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郎,自有一番本事。
想到此处,他眉梢动了动,随即脸上露出了些不耐烦:“日头渐高,我过会儿就得回去,诸位可有考虑好要不要随我去封地,若是考虑好了,我且等着诸位行动呢?”
这次他没有高估官修竹的聪明,官修竹半靠在马三身上,看着流民之中神情恐惧大声叫嚣的暴民和犹豫不决的流民,当即明白此时状况,他将马三一推,努力稳住身体,看着他道:“马大哥,此乃良机,用句俗话来形容便是过了这村便没这店了,厉王可是一位难得的主上。”
就在这时,或许是夫妻连心,抱着小女孩站在雁萧关身前,还在不断哀求的妇人蓦地转头看了过来,一见马三的身影,她眼前一亮,抱着孩子便急急跑过来:“当家的,你,你快去求求厉王殿下,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一定能好好干活……”
小女孩也高兴的笑着,从怀里掏出粘连的糖糕朝马三塞去:“爹爹,这是那位大哥哥给的糖糖。”
她伸手指向雁萧关,笑眼弯弯:“父亲快吃。”
马三心中止不住的动摇,官修竹给了他最后一击:“不瞒马大哥,此次青城疫情过后,我也会同父亲请命,意欲追随厉王殿下前去交南。”
他的眼神坚定无比,其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虚假犹豫。
马三能带着妻女在吃人的流民群中活下来,最擅长便是明哲保身,而今日之所以能鼓起勇气救下官修竹,原因便是官修竹同他说了自己的身份,还承诺让马三一家人成为青城的百姓。
马三虽犹豫了许久,可到底还是赌了一把。
此时他们居然有了一条更光明的前路。
留在青城虽好,可在流民所做之事曝光后,他们一家在青城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随雁萧关去往交南就不同了,有数千北境流民一同前去,没有谁会看不起谁,只要他们踏踏实实干,定能拼下一份家业,日子不说过得红红火火,起码比眼前毫无希望的日子要好过的多。
不能让总是欺压他们的暴民毁了他们到手的希望。
马三的眼神逐渐坚定,他看着女儿慈爱的笑笑:“茵茵吃。”
茵茵固执的不愿收回手,他和妻子一样作势碰了碰嘴唇,小手上的糖糕从他的嘴里一直甜到了他的心窝里去。
他想要让他的女儿日后能常常吃到糖糕,为此他愿意付出些任何代价。
将女孩的手推回去,拍了拍女儿的小脑袋:“茵茵在这里乖乖吃糖糕,父亲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他坚定的走向流民群,他恶狠狠地看着余阿三,眼里的畏惧荡然无存,只剩丝丝缕缕涌起的血性。
“兄弟们,你们过往受他们的欺压还不够吗,”他的手指指向人群,“你,你的儿子才七岁,不过是撞了一下他们,便被他们乱棍打死,成为他们的腹中餐,还有你,你的女儿为了逃脱他们的淫乐被逼到跳河,最后被水冲走尸骨无存,还有你……”
马三的吼声响彻云霄,说到最后,他从官修竹手中拿来的拄地的木棍被他高高扬起,砰一声巨响响起,木棍重重敲在余阿三的头上。
余阿三早被雁萧关的两脚踢得没有一丝反抗能力,当即两眼一翻,彻底说不出话来。
血迹潺潺流出,没想到往日欺压他们的大山这么容易便被推翻,恐惧害怕烟消云散,只剩下滔天的愤恨。
被马三指到的流民紧随他的动作,哭着打向离他们最近的暴民。
情况如他所料发展,雁萧关放下心,他眼神冷冽:“去将兄弟们喊来,将此处围起来,不得让任何一个暴民逃脱。”
“是。”斥候一溜烟跑没了人影。
官修竹牵着小女孩,一瘸一拐,绕了一个大圈走到了雁萧关身边:“王爷。”
雁萧关一掌拍去:“你还挺有眼力劲儿,此次多亏了你,事情才能顺利。”
官修竹被他一掌扑地往前扑去,种略红刚才远远看见他出现便往这边跑,见状一蹦三尺高,转眼出现在他身边,将人拦腰抱起,焦急无比:“官修竹,你腿上怎么了,严重吗?我这就带你回去包扎。”
官修竹已经习惯种略红总是做出些让人始料未及的举动,他冷静的拍了拍种略红单薄的肩膀,毫无波澜道:“种姑娘先将我放下,我还有事情同王爷说。”
种略红担忧不已,却乖乖将他放下,只是手一直搭在官修竹的腰上,生怕他被一阵轻风吹倒的忧心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