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骥面色有些僵硬,在雁萧关的视线下,好歹是稳住了声息:“免礼,不过是私宴,诸位不必客气,都坐着吧。”
众人再次入座,苏六奇笑着道:“王爷莅临寒舍,下臣不胜荣幸,略备薄酒,还望王爷莫嫌弃。”
见游骥面色淡淡看着参加宴席的众人,苏六奇心中一紧,连忙道:“臣本是准备单独宴请送别王爷,只是王爷在天都的事迹早就传至青城,青城各位仁兄皆仰慕王爷日久,知晓今日宴席,难得有幸能见王爷一面,皆不愿错失良机,都是下臣的老友,下臣也不好拒绝,还望王爷不要介意。”
游骥摇摇头:“客随主便,苏大人的宴席,自然全由苏大人安排。”
他的话很是客气,怕是天都的大人们都少能得他这番好脸,苏六奇神态激动,自然是连连劝酒。
另一边,酒过三巡后众人皆酒气上头,气氛愈发热闹,趁人没注意他们这些闲杂人等,明几许将身体往后靠去。
雁萧关一直在他身后,不动声色往前半步,让他靠在了自己肩上。
明几许戏谑地笑:“厉王殿下真是威名赫赫,连青城中人都对王爷敬佩有加,佩服。”
雁萧关垂眼看了他一眼,带笑的狐狸眼中是明晃晃的调笑,咬牙无声作出口型:“住口。”
“啧,”明几许深觉无趣,也不愿挨在他身上了,坐直身,端起案上的酒盏,他对着对面的苏六奇示意,随即一饮而尽。
雁萧关上前为他重新满上,低头时,轻声道:“少喝点,不要误事。”
明几许置若罔闻,笑看着对面的苏六奇,忽而笑道:“苏大人就不为王爷介绍介绍在座的诸位老爷吗?”
对面正陪着游骥饮酒的苏六奇一愣,随即又看向面上已现醉意的游骥,犹豫片刻后道:“是我失礼,居然忘了引荐各位老友。”
他放下酒盏,站起身,走至旁边的一中年男子身侧,道:“这位乃是城西的大粮商李旺厚。”
李旺厚跟着起身,双手端起酒盏,面色微红:“草民能见到王爷,实乃三生有幸,草民敬王爷一杯。”
喝完,他倒扣酒杯,一滴未剩。
游骥看起来醉的不清,没有说话,却也将手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此乃城中布商,青城大大小小布行都有他的份子……”
又是一杯酒……
一盏又一盏,临近的客人都介绍了个遍,到了最末,见游骥眼中全是酒意,苏六奇眼神从端坐不动的几人身上一扫而过,犹豫片刻,到底没有继续。
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都没有逃过雁萧关与明几许的注视。
雁萧关将在座的众人与种略红和官修竹默出来的名单在脑中一一比对,城内数得上的豪族富商来了大半,至于剩下的,怕是苏六奇根本不许让他们来。
或者说,不敢让他们与厉王接触。
苏六奇走了回来,临转身前他给了周围人一个眼神,与那几人挨得近的几人便热情地端酒凑了过去,转眼将人围了起来,雁萧关微眯了眯眼,同明几许对视一眼。
明几许得意地微挑眉:“得来全不费工夫。”
雁萧关轻轻笑了一下,他们之所以会煞费苦心变改身份入城,最大的原因便是他们不确定城中与苏六奇一丘之貉的人到底有哪些。
身不由己之人虽可恶,但也情有可原,更有被逼迫着袖手旁观之人,他们罪不至死,还有城中无辜百姓,不能好不容易从疫病中逃脱,却被无眼的刀剑割了性命。
一场宴席,是人是鬼被轻而易举分开,而那几个明显被隔离开的人,不论是何原因,总也有被拉拢的余地。
他二人互打眼色的功夫,那边游骥已经快要醉倒在桌上,陆从南担忧地上前悄声问:“王爷可还好?”
游骥迷迷糊糊道:“无碍。”
他二人虽然动静不大,可哪里躲得开有心人的眼睛,苏六奇连忙过来关心:“王爷可是醉了,臣这就让人送醒酒汤上来。”
陆从南拦住他:“不麻烦苏大人了,晚间王爷过来前,宛小姐就吩咐准备了醒酒汤,且明日就要赶路,再喝许会耽搁行程。”
陆从南提刀挡在游骥身前,他虽面嫩,可板着脸时众人也不敢造次,苏六奇陪笑道:“是是,将军说得对,下臣这便送王爷回去。”
没想到听他说了这话后,一直安静的游骥却忽然直起身,抬头茫然四顾,好在席间灯火通明,他很快看到了他想找之人:“明兄,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