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毕渊哇一声喷出一口血来,他满目尽是漫天血色,那是他兄弟、他儿子的血啊,若是早知如此,悔不该……
下一刻,他又生生呕出一口鲜血,一个字未出口,他倒了下去。
弘庆帝心一紧,可很快他眼中一抹寒芒闪过,急声道:“来人,快将宣大人带下去让御医诊治。”
内侍们手忙脚乱上前将人抬了下去。
见状,弘庆帝给了身旁元德一个眼神,元德悄无声息从弘庆帝身边退开,跟了过去。
另一边,雁萧关已走至赫茂良身前。
赫茂良从始至终不发一语,他须发皆白,满目苍凉死寂,他抬目看着眼前同在天都,却许久未见的孙子,从干涸的嗓子里挤出声音:“接下来你是要手刃你的亲外祖吗?”
“血脉亲缘还及不上几年师生情谊?”
闻言,雁萧关握着长枪的手指缩紧,他喉头微动,过往种种一一从他眼前闪过,万千线头揉成一团,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血脉亲缘,一边不知他的存在,一边恨不得他死无葬身之地的血脉亲缘吗?
于他而言,亲缘不过是一场荒谬至极的笑话,在赫画歌死后,两人恩仇尽消,再无瓜葛。
至于赫家,亦是无恩亦无怨。
“殿下!”赫宛宜伸手过来,也不知是不是想要拦住雁萧关。
这一声打断了雁萧关的思绪,眼中闪过一抹暗芒,他对赫家最后一分情谊只落在赫宛宜身上,缘由为何,他单膝落地,屈身附到赫茂良耳边:“赫宛宜是谁的女儿,你知,我亦知。”
赫茂良身体猛地挣上前,又生生顿在半空,脸皮僵硬着抽搐起来。
弘庆帝处理了宣毕渊,心头大定,可当他回头看见两人私语,他心中蓦然腾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耳边的声音像是魔鬼低语:“你女儿既然敢与一母同胞的兄长苟且,还生出孩子,我身上血脉又怎么可能干净。”
赫茂良眼眶凸出,许久才明白他方才所言含义:“你……你……”
他忽然撕心裂肺地笑出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陛下最为宠爱的儿子,既然……”
“赫茂良,”弘庆帝几步上前,一把推开护着他的郜介胄,语气急促道,“你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赫茂良话音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看着雁萧关:“陛下居然知道。”
雁萧关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淡淡道:“是。”
“哈哈……”赫茂良疯狂笑出声,“真是‘父子情深’啊。”
他笑得撕心裂肺,边笑边咳,良久,他浑身瘫软在地:“无论你愿还是不愿,你身上终究流着赫家的血,你必须要护着宛宜,护着赫家血脉,她是你妹妹啊。”
雁萧关眼眸微动:“毋需你多言,她不似赫家人,我自然会护她。”
“那就好。”下一刻他口中鲜血汩汩溢出。
赫茂良咬舌自尽了。
还未完全涣散的眼神从雁萧关面上移到赫宛宜身上:“宛……宜……”
赫宛宜拼命撕扯着拦着她的神武军,嘴里发出嘶哑的尖叫声。
“放她进来。”
雁萧关背转身,无暇思考赫茂良为何要自绝,他拼着一腔悲愤作出堪比谋逆之举,他不后悔,因此,他亦坦然接受即将到来的后果。
“神武营全体都有,半刻钟内退出午门一里开外。”
陆从南情绪大怒大悲,几乎耗尽了他一生气力,若不是游骥半扶半抱着他,他此时早站立不稳,听闻此言,他往前迈出一步:“殿下!”
游骥一把将他拉回来:“尊令。”
陆从南撕拉着他的手:“不行,我们不能留下殿下一人。”
“我们就算留下也无用,反会拖后腿,”游骥知晓他不是陆从南的对手,没想到陆从南挣扎起来,他双手都拦不住,只能苦劝,“你也知道他是当朝五殿下,陛下爱重他,不会重罚,可若是我们留在这里添乱,让陛下下不来台,后事可就难说了。”
陆从南渐渐停下动作:“真的?”
大柱终于能靠近他两人,连忙一起道:“可不是,殿下自有主意,我们只管听殿下的就是,游兄的话你不敢轻信,殿下之言你还不放心吗?”
好说歹说终于将将信将疑的陆从南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