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章雅即便再不愿相信,此刻也意识到眼前这个往日对他言听计从的庶子早已生了二心。
他怒目而视,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与失望:“梁施琅,你可是梁家人,你这么做,欲置梁家于何地?”
梁施琅忽地拔出长刀,刀刃在月色中闪烁着逼人的寒光。他似笑非笑地俯视着狼狈不堪的两人,语气中带着一丝畅快:“这就不劳父亲费心了,梁家覆灭,我再撑起另一个梁家便是。”
他的声音渐渐变得狠厉:“只是可惜,父亲你是看不见我当家做主的那一日了。”
梁章雅的身体微微颤抖,早已支撑不住的腿脚勉强支棱起来,一把将雁萧呈挡在身后,急迫地说道:“太子殿下乃是天皇贵胄,你敢动手?”
回答他的,是兵刃出鞘的冰冷声响。
梁章雅慌张四顾,先前还有数百东宫卫兵护着他们,可千算万算,他们信错了人,反倒与忠心护主的东宫僚属和卫兵离散。
现下就是喊破天去,恐怕也无人来救。
郭文元怕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因为内贼的背叛,他只敢信任太子母家人。事到临头,他觉得绝不可能背叛的梁家人之中,偏偏出了个梁施琅。
雁萧呈脸色惨白,听见脚步声缓缓靠近,他反而挺直身体,冷静地问道:“是宣家吧?”
梁施琅顿住脚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或许是已真正步入绝境,雁萧呈的语气极为冷静:“元信安以巫蛊诬陷东宫,此次伪造的谋反信,恐也与元信安脱不开关系,只是他却没能耐指使禁卫军对孤斩草除根。”
他的思绪越说越明晰:“能在父皇面前瞒天过海,还能指使禁卫军之人,满朝上下唯有宣家。”
梁施琅调转刀口,杀机毕露:“太子殿下这么好奇,等入了黄泉路,去问阎罗王吧。”
雁萧呈看着围拢的禁军,露出一个苦笑:“母后只是深宫妇人,只盼梁将军看在她与你血脉相连的份上,留她一条命。”
“此事我说了可不算。”梁施琅对总是高高在上的嫡长姐倒并没有太大怨恨,只是他也知斩草须除根,他既然上了宣家的船,便只能一条路走到底。
再也无力回天,雁萧呈闭眼引颈受戮。
梁章雅却张着手拼命挡在他身前,声音中带着最后的希望:“不管你是谁,你若再不出现,太子命休矣!”
梁施琅一愣,手上动作却未停。
刀光逼近,梁章雅仓皇惨叫,却听刀剑碰撞发出轰然巨响,耳边风声不绝,刀刃从眼前一挥而过。
寒光从微眯的眼缝刺进眼中,梁章雅被近在眼前的刀光吓得一个踉跄。
雁萧呈扶起他,抬头看去。
“梁将军这么做可不地道。虽古有大义灭亲,可太子为尊,擅斩太子可是大逆不道,就不怕陛下事后追究?”雁萧关翻身站定,提着刀扬眉一笑。
“五殿下!”梁章雅失声惊叫。
“五弟。”雁萧呈满腔惊喜。
雁萧关转头,上下打量雁萧呈,浑不吝道:“哟,太子殿下这副不雅姿态倒是难得一见,可惜没有笔墨,不然使人画下来,日后也能以此为把柄敲你一回。”
雁萧呈早已沉在谷底的心咚咚直跳,面上不自觉放松下来。
梁施琅缓缓提刀,狠狠道:“五殿下,太子谋逆,只要今日将他诛杀于此,太子之位你唾手可得,你何苦还要护着他?”
雁萧关回身,语气淡然:“护他?梁将军大错特错,我与太子可没这么深厚的兄弟情谊,我只是奉命将他带回受审而已。”
“挡住他!”梁施琅满脸寒意,“捉拿逆贼天经地义,乱刀之中有个意外在所难免,太子身死乃是刀剑无眼之祸,诸位尽管动手。”
雁萧关挡在最前,高大的身体几乎将雁萧呈和梁章雅完全罩在身后。他一身劲装,冷眼环视四周,声音冷冽:“谁要是能伤到太子一根汗毛,我这五皇子让给他当。”
往日吊儿郎当的神情在他面上寻不见一点踪迹,雁萧关唇峰扬起,露出森白的牙齿:“若是没这能耐,便提头来见。”
孤月高悬,刺骨寒风中刀锋幽冷,撞击声砰然巨响。
梁章雅刮尽身上最后一点力气,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在身前乱舞,一边哭叫道:“太子且先躲在我身后,我定护太子周全!”
雁萧呈哪里能让年迈的祖父挡在他身前?他趁人不备,一脚踢出,夺过一名近卫的长刀,又将外袍脱下,系紧袖口,似模似样地以刀护住两人。
不知何时,围在他们身周的禁卫军身后出现了另一批提刀士兵,看那挥刀砍人的动作,俨然也不是善茬。
游骥挥刀砍人的动作不如外表那般文质彬彬,刀刀见血。
雁萧关动作太快,在陌生的山林间如履平地,萌萌都及不上他动作快,此时才姗姗来迟。
只是与人多势众的禁卫军相比,神武军只能称得上是小猫两三只。
梁章雅浑身颤抖,被雁萧呈拉着左躲右闪,刀光数次从他身前擦过,他惊恐喊道:“五殿下,五殿下,快救救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