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府。
元信安跪坐在蒲团上,垂头看着院中只余半瓣残花的海棠,僵着面容一动不动,破釜沉舟,谁死谁活,眼看着就将见分晓。
他一动不动,耷拉的眼皮下充斥着狠意:此番宣家若不出手相助,那便一起死吧。
宣府。
宣家父子对坐棋盘两端,你来我往间杀机毕露。
终于,除了还在酣睡的百姓,平静十数年的天都刹那间暗潮汹涌。
远山林间,趁着消息还未传开,杀出天都的东宫众人奔走在荒草树林之中,行在东宫近卫和僚属最中间的雁萧呈以手遮眼,直视晨光乍现的烈阳,被灼的微眯着眼,眼中神色不明。
雁萧关劈腿坐在五皇子府的正厅之中,静静等待。
“禀殿下,宫中来人了。”瑞宁快步走近,恭敬呈报。
一道捧着明皇圣旨的身影紧随其后,雁萧关终于抬眼看向来人:“公公来此有何贵干?”
恭顺展开手中圣旨:“……令五皇子雁萧关领兵株拿逆贼雁萧呈与其同党。”
雁萧关站起身,接过圣旨,像是顺口问道:“只有本殿接旨了吗?”
恭顺是元德总管的小徒弟,待雁萧关自然客气,笑道:“哪能啊,在此之前,禁内军几乎已倾巢出动。”
他踌躇瞧向雁萧关,分辨不出他面上神情含义,不过为了同雁萧关卖好,他上前一步,道:“殿下莫担心,有禁内军出马,贼人定不能逃脱。”
面上诚恳之色更显:“只是殿下还需当心,方才陛下盛怒之下宣梁老大人入宫觐见,未曾想他早已不见人影,想来也是同党。既如此,禁外军的梁将军怕也参与其中,他手下禁外军三万,若有他相助太子,到时怕是会有一场恶战。”
雁萧关接过瑞宁递来的长刀,意义不明的哼笑一声道:“公公请回吧,让陛下安心等消息。”
他打马而出,初始只一人一马,随着马蹄声越来越响,前些时日分散在天都各处的神武军接二连三出现在他身后,当先的自然是身披盔甲的陆从南、游骥和大柱。
马蹄声和脚步声此起彼伏,行进间众人皆沉默不语。
很快,一行人到了城门处,东城门前石板上的鲜血还会清扫干净,进出城门的百姓瑟缩着身体,任由守城士兵搜查,个个神情紧张,守门士兵也都紧绷着一根弦,丝毫不敢懈怠。
来往百姓三五成团,不知在低声说些什么。
见有军队骑马赶来,守城士兵紧迫顿显,几乎是立即持兵迎上,百姓们纷纷散去一边。
雁萧关高坐马背,居高临下扫视城门,对上迎过来的城门巡防头领:“今日如何?”
巡防头领显然认识雁萧关,闻言苦笑道:“今日开城门的士兵一时不防,受了些伤,好在没伤及要害,只是他们势单力薄,没能阻止太子逃脱,伤势好转以后还需自请受罚。”
雁萧关面色不改,道:“传我的话,让他们安心养伤,之后的事,我去同陛下禀报。”
守城将领当即弯腰躬身:“谢殿下。”
雁萧关环顾躲在一边探头探脑的百姓:“进出城门如常即可,别扰了百姓安宁。”
“是,是,殿下说得是。”
话音才落,城门外却传来一道古里古怪的声音,像是官话,却带着些挥之不去的地方口音。
雁萧关侧头看去,只见一行车马停在城门外,当先有一人正同搜查的士兵纠缠。
守城士兵许是没听明白回话,重复道:“你们进都城,所为何事?”
回话之人深肤浓眉,三十上下的年纪,身上衣服整齐平整,左手食指上带着一枚银质的指环,脾气极好,面对士兵不耐烦的问话,仍是笑着回话:“我们是从夷州来的,三年前,刺史大人离世,自此夷州刺史空置至今,此番来天都,乃是奉陛下之命,待少主觐见陛下后,再承袭夷州刺史之位。”
雁萧关听了个大概,扬了扬眉,心中瞬间腾起疑虑,各州刺史乃是一地最高长官,全权处理一州事务,事关一地民生与地方安全,皇帝更是需要通过刺史掌控地方,刺史人选历来都由皇帝信任重视的官员担任,什么时候居然能子承父业了?
不过片刻,他就反应过来男人所说的夷州所指何地。
夷州自古以来皆由蛮民占领,归顺大梁朝不过十来年,尽管如此,其中汉人仍然是少数,为了安抚当地百姓,尤其是十万大山之中桀傲不驯的蛮民,当年收服夷州后,弘庆帝曾许诺过,夷州刺史之职由明齐行之子承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