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潭京见雁萧关眼神凌厉,还待解释,却忽闻一道轻柔的女声传来:“听闻五殿下在此,不知妾可有幸上前拜见殿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旁边不知何时来了另一艘画舫,船舷边正站着一面容绝美,亭亭玉立的女子,她美眸微弯,柔情款款笑看着雁萧关。
宣潭京如蒙大赦,腾一下站起来,眼前之人可不正是天都名妓之首——绮华,寻常人想要见一面都得倾家荡产,天都不知多少名门贵少使劲浑身解数,想与她春风一度而不得。
任男人争相追捧,绮华都不假辞色,偏偏对雁萧关青睐有加,香闺里总为他备着半方卧榻。
宣潭京又惊又妒道:“也是我刚才酒喝多了,猪油蒙了心,殿下有绮华姑娘这般美人时刻扫榻以待,哪里看得上那些黄毛丫头。”
绮华从来深知自己美貌的威力,也从不吝啬将美貌作为对付男人的工具,宣潭京现下满眼都是绮华,见她对自己柔柔一笑,魂都快被勾了去,不带雁萧关开口,便连忙上前引着她上船。
可任凭他心痒痒,却不敢像对待其他妓子一般直接上手。
天都花楼常客谁不知绮华的倚仗正是雁萧关,当年绮华的梳拢之夜便是由雁萧关花重金拍下的,随后两人在连湘阁可是足足共渡了半月。
独一人能得雁萧关这般爱重,绮华从此名扬天都,一跃成为天都名妓之首。
之后雁萧关仍数次寻绮华共度良宵,整整一年,绮华都只接待雁萧关,直到雁萧关不再时常光顾连湘阁,绮华才隔三岔五挑选合意的男子成为入幕之宾。
曾有人不屑她身为妓子却还高高在上,做妓子就该有妓子的觉悟,哪儿有男子凭她挑选的道理,借势威逼于她,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
雁萧关护短又念旧的做派从此深入人心。
绮华款款一拜:“诸位姐姐妹妹们有礼了。”
“绮华姑娘莫多礼,可别怪我们趁姑娘不在占了殿下才好。”妓子们娇笑道,神态坦坦荡荡,为她让开了离雁萧关最近的位置。
“多谢。”
宣潭京羡慕得眼通红,可那边相携而坐的两人连丝眼角余光都不分给他,他只能投回其他姐儿们的怀抱,方才还是满船春色,此时却都成了胭脂俗粉。
狠狠闷了一口酒,宣潭京转开眼,转头拉过不知何时变得沉默不语的梁施琅大倒苦水,明明是在喝花酒,梁施琅看着却更像是在借酒消愁,宣潭京勾过他的脖子,与他碰杯:“来,梁将军,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梁施琅求之不得,转眼两人便喝到了一处去。
“殿下就不问问我今日为何过来?”绮华托着腮,清艳绝伦的眉眼间藏着丝丝屡屡的妩媚。
“怎么?绮华姑娘这是有喜事要告知我?”雁萧关转了转手中酒杯,话语亲和,其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狎昵。
琵琶声缠绵悱恻,绮华的声音柔情入骨:“殿下这话说的在理,我家中继父瘫痪在床榻上,苟延残喘三年,前日终于解脱,于他而言确是喜事一桩。”
雁萧关手上动作一顿。
绮华身体不动,口唇靠近雁萧关耳旁,吐气如兰,微垂的眼皮底下喜怒不明:“我将他挫骨扬灰,今日正是来为他送葬的。”
她声音虽小,身旁围着的诸位妓子却都将话听进了耳中,俱脸色不改,进入欢场的女子,谁没有一段伤心往事。
雁萧关垂下眼,片刻后,探手…在绮华的肩膀上拍了拍,似安慰,似恭喜。
就是与拍陆从南的动作一模一样。
绮华募地遭受重击,好在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忍着疼,稳住身体没晃。
一开始雁萧关随手拍她时,她还是弱女子,差点被拍飞出去,那时雁萧关先是蹙眉不解,后犹豫着让她好好操练身体的场景尚还历历在目,几年后的现在,她终于不用遭受雁萧关嫌弃的眼神。
当然,所有事都不一样了。
三年前,女孩儿盛装立于连湘阁大堂的高台上,清凌凌的眼眸从台下楼上数不清的寻欢客上扫过,绝望惊恐藏在笑容深处。
处子之身早就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被禽兽不如的继父夺去,因此,她才会在无处可去的情况下自卖自身进入青楼,凭绝色容貌待价而沽数年,若是被揭穿,她会沦落到生不如死的境地。
无处可去,无人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