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爬上课室那栋楼的楼顶,果不其然见到天台的栏杆上有个身影。
身着白底蓝色波点的和服,还是他头发和眼睛的颜色,波点的图案还带了点童趣和跳脱,一看就知道是五条悟自己选的。少年人脚踩木屐坐在栏杆上,两条腿凭空晃荡,双手也没抓着栏杆,反而收拢揣在怀里,像只农民揣的猫猫。
不过猫猫农民揣是可爱,他就是危险了。
我走过去看了一眼。
唔,好高。
蹲下来靠在栏杆上才有点安全感。
然后就听到了一声嗤笑,不用猜,就是五条悟这家伙。
“冷死了,呆在这里干什么?”
五条悟故作深沉地说:“因为太无聊了。”
“然后来喝西北风?”
下午的太阳都无法与大冬天的冷风抗衡。
“沉思!沉思你懂吗?我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思考。”
“所以呢,思考出个什么了?”
“……没有。”
我也笑了一声,“米兰·昆德拉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昂?为啥?”
我本来想说只是突然联想到这么一句话而已,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这好像就跟五条悟低头认输了似的,突然的胜负欲让我开始绞尽脑汁思考这句话原本是什么意思,哪来的,又是怎么说的。
“原本是犹太人的格言,意思大概是,与全知全能的上帝相比,人类实在太渺小了,人类的思考只是自以为是和自作聪明,引来上帝一笑罢了,所以我们要保持谦卑和谨慎。”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么解释对不对,但我很自然地接着说:“可是我觉得这句话应该还有后半句,即便上帝会发笑,人类仍旧在思考。”
五条悟低头看向我,苍蓝的眼眸中有着我看不懂的光芒。
此时一阵寒风吹来,将他的衣袖吹得咧咧作响,像鸟的翅膀,只需要稍微展翅,他即可高飞,飞到我接触不到的地方。
“即便人类的思考不如上帝的灵光?”
“即便庸人的思考不如天才的一点灵光。”我换了几个词,重复他的话,说完又觉得有些好笑。“就像你几分钟就能解出来的数学题我可能这辈子都搞不懂,可我依旧不会放弃自己做题。”
他撇撇嘴,“明明没有意义。”
“可能吧。”我冷得撸了撸袖子,“可是我也不能接受自己是雪花。”
“什么雪花?”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这句话在我舌尖转了个弯,一想到装个X还得给五条悟从头到尾解释一遍,我就放弃了。
这家伙能不能读点人文史学类的书啊。
“意思就是,我不能放任自己一直依赖你啊。”
少年昂起头,满不在乎地说:“你可以尽情地依赖我啊,老子可是最强的。”
我抬头看他。
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个姿势,只见他那头白色的发丝在风中肆意又飘逸,裹上阳光的金色,煌煌耀眼逼人,当他垂眸看向我的时候,苍蓝的眼眸看上去竟比天空还要漂亮上几分,在这样漂亮的蓝色里,照映出我的样子。
他是认真的。
有千言万语涌上嘴边,但最后我只是说:“——未来最强,现在还不是。”
“哼!”
“好啦,好冷啊,我们赶紧换个地方说话。”我忍不住打了个颤,“再不走我要感冒了。”
他终于肯从栏杆下来,飞扬的衣袖翩翩,若蝴蝶飞舞,落地是木屐都没有磕出声音,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大冬天的,他穿件单薄的和服在这天台不知道吹了多久的冷风都没事,我穿上了棉袄不过呆了一会儿,就冷得快要说不出话了。
难道六眼和无下限还有抗寒的作用?
慕了慕了。
就这么想着,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小小的喷嚏声。
我回头,五条悟若无其事地揣手手。
我:“……”
好吧,前话收回。
不过为了照顾这家伙的面子,我也没有当面揭穿他。
我们在族学的门口分开。
虽然只是巧合,但我并不想出这个风头。
在五条家,低调才是一切的□□。
等我回去的时候,果然管事说已经找到五条悟了,把我们重新带回去庭院里做准备工作。这时候备餐的事情也干得差不多,只剩下跑腿的活。
只要不洗菜,一切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