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季月槐低下头,笑盈盈地看着三少爷。
夜心里,凉风骤起,他月白色的发带被吹的飘飘悠悠,缠绕住了几绺长发,空气里隐隐约约弥漫着潮湿的露水清香。
垂下握在刀把上的手,三少爷没说话,只是继续盯着季月槐。
季月槐被他这么直勾勾地盯着,略微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上次之事,多谢三少爷出手相救。”
三少爷微微挑了挑眉毛:“举手之劳。”
看着他边跪着,边一本正经地回答自己,季月槐心里莫名地觉得有趣,但旋即又想起有正事要做,于是轻轻一跃,落在了他跟前。
三少爷有些惊讶地抬眼,只见季月槐取下了背着的包裹,朝他温柔地笑了笑。
“给你带了些吃食,”季月槐蹲在地上摊开包裹,一样样介绍着。
“桂花糕、炊饼还有荷花酥。”最后他还掏出了个沉甸甸的水壶,笑眯眯地看向对方:“想着你大概口渴了,就打了些井水。”
近距离一看,三少爷真是生的很俊,只是眼睛黑沉沉的,面上没什么表情,看季月槐望过来,眼神不闪也不躲,只是静静地和他对视。
只疑惑了一刹那,季月槐就反应了过来:人家在担心食物不安全。
身为雁翎山庄的继承人之一,必定从小身边群狼环伺,虎视眈眈,所以对来历不明的吃食谨慎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于是季月槐率先捻起一块,放进自己嘴里嚼了起来。桂花糕甜甜的,扎实绵软,虽然有些凉了,但还是很好吃。
“来一块么?”季月槐冲他眨了眨眼睛,“除了门口的侍卫,其他人都已经退下了,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个人。”
“好。”三少爷沉默片刻,回答道。
季月槐闻言,连忙捧起块桂花糕递给他。
只见三少爷怔住了,眼底闪过转瞬即逝的一丝迟疑。
季月槐离得那么近,自然捕捉到了他眼底的波动,也疑惑地眨了眨眼。
只是没等在心里好好揣摩一通,就被他接下来的举动吓得心脏漏跳了一拍。
三少爷稍稍低下头,咬住了他手里的半个桂花糕。
温热的鼻息掠过手背,季月槐不知所措地举着剩下的半个桂花糕,愣愣地看着对方两三口吃完,又就着他的手,吃完了剩下的一半。
季月槐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莫非刚才他觉得我想用手喂他吃,所以才那种表情?
感觉自己的耳朵有些发烫,季月槐庆幸祠堂里光线昏沉沉的,看东西并不真切。
“你叫什么名字。”
三少爷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
“我叫季月槐。”季月槐用手在空中书写,“月亮的月,槐花饼的槐。”
三少爷微微颔首,拿起了块荷花酥放进了嘴里,二人一时间无话,就这么静静对坐着。
“你呢,叫什么名字呀?”季月槐问。
“秦天纵。”三少爷回答,“天地的天,纵横的纵。”
“哦,这样啊。”季月槐想了想,诚恳地夸赞道:“好听,像大侠的名字。”
月上柳梢头,祠堂静悄悄的,没有白天喧闹的人声,晚风吹过,院子里树的枝叶簌簌作响。
“你今年多大呀?”季月槐问。
“九岁。”
“那我比你大一岁。”季月槐继续道,“但是你的力气比我大,真厉害,打的那小胖子再也不敢找我麻烦了。”
“谢谢你呀。”季月槐发自内心地又道谢一次,“你以后肯定是个武功盖世的大侠。”
秦天纵没接话,只是沉默地咬着炊饼,隔半天冒出一句。
“很难。”
“什么?”季月槐扭头看他,“成为大侠吗?”
“嗯。”
“怎么会呢?”季月槐绞尽脑汁地安慰,“你天赋异禀,名字好听,长得还俊俏……”
秦天纵吃完最后一口炊饼,声音有点低落。
“你那天应该听到了,我修炼的,是本废刀法。”
“废刀法?”季月槐愣住了,“哪里废?”
“不能杀人。”秦天纵如此开门见山,给季月槐震住了。
“不能……杀人?”季月槐疑惑,“就算是恶贯满盈的大魔头,也不能杀?”
“不能。”秦天纵摇头,“再该杀,也不能杀,否则会反噬自身,走火入魔。”
“那为何旁人不练,就给你练?”
“……”
秦天纵没有说话。
季月槐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这位三少爷恐怕是高处不胜寒,无人撑腰,才会落到此番田地,心下觉得可怜。
“没事的,没事的。”季月槐费劲心思安慰,认真替他想解决办法:“你可以雇个人跟在身边,与大魔头交手时,你只需将其打至就剩一口气,然后安排人补刀就行。”
秦天纵思索片刻,扑哧一声笑了。
这是季月槐第一次见他笑,也跟着笑起来。
不多时,外面传来动静,是侍卫交班了。
季月槐知道自己该离开了,连忙跳上窗口。
“回见。”
季月槐扶着槛窗,回眸笑了笑,下一秒,消失在了月色里。
秦天纵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倚着柱子,看向窗外。
明月高悬,夜色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