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转过身就听到“嘭”的一声,眼前一片血红,温热的液体顺着眼皮往下流,鼻子里灌进浓郁的血腥味,一瞬间他以为还是在做梦,下意识给了自己一巴掌,疼痛感把他拉回现实。
脚上好像压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是只断手,红色指甲油很是鲜艳。
他倒吸一口冷气,捂着胸口的位置俯身去看地上的人,红色连衣裙,肉色丝袜,没穿鞋,光着头,脸朝下,人拦腰一分为二,脑子四分五裂,脑浆蹦出二十米远,唯一完好无损的,是脖子上的草莓项链,此时泡在一片血水里。
唐捐脑子嗡嗡作响,往急诊室跑去,看到人就说,有人跳楼了,快去救人。
急诊室全天24小时待命,听到声音推着抢救车就往住院大楼跑,唐捐身子发软,在急救大厅的长椅上缩成一团,抱着膝盖浑身抖。
很快那个女生就被推进了急救室,听到最多的话是,早没气了,脑子摔碎了,救不活了。
一个小时后,死者的母亲来到医院大哭大闹,让医院赔她女儿。
两个小时后,警察出警。
两个半小时后,张万尧来了。
张万尧到的时候,唐捐正在接受警察叔叔的询问,作为现场唯一的目击证人,唐捐被问到最多的话就是,为什么这个点儿出来遛弯儿。
唐捐说自己做了噩梦,胸口闷得出喘不过气,出来透气。
警察将信将疑,眼神一直在唐捐废掉的那条胳膊上来回打圈。
“哪个派出所的?”张万尧一身黑色羊绒大衣,黑西裤,两手插兜站在人警察身后,冷不丁开嗓把人吓一跳。
警察转身,看到是张万尧,眉心的结才慢慢散开,嘴角挂笑:“是张律啊,我是前门儿大街的,您这是?”
张万尧冷着脸,眼神落在还没缓过神的唐捐身上,半晌才应声:“带徒弟回家。”
警察看了眼唐捐,脑子现在才缓过神来,张大嘴“哦”了一声。
“我就说看人眼熟呢,原来是张律的徒弟啊,可笔录还没做完,您稍等一下。”
张万尧转身,黑眸冷飕飕盯着人看:“人是跳楼死的,该走访询问的是她的社会关系网,逮个目击者能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人我带走了,有问题让你们季所长给我打电话。”
没等警察说话,张万尧拦腰把人抱起大步流星走出院长办公室。
回宴庭的路上,唐捐脑子都昏昏沉沉,好像还陷在那个噩梦里,充满血腥味的海水往他的鼻腔跟嘴巴里灌,他四肢动得越厉害,身子就越往下沉,很快就沉入海底。
突然眼前出现一抹红,那个跳楼的女生,她嘴唇煞白,七窍不停往外流血,嘴角上扬,没有看到牙齿。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为什么?”
女生突然大喊,尖锐的嗓音快要把耳膜穿破,唐捐下意识捂耳朵,嘴里大喊着不要,不要过来,我也不想在那里的......
唐捐最后醒来是在张万尧的怀里,白色抱枕上湿了一片,头还是疼,他不想动,眼睛盯着落地窗外的玉兰树,还没完全开春,前些日子还下了雪,此时的玉兰花还只是个毛笔尖儿,随风晃晃悠悠就是不开花。
“老宅的玉兰花什么颜色呀?”
唐捐喃喃自语,没想过要一个答案。
“白的。”
身后人长呼一口热气,把他又往怀里揽了揽,问饿不饿。
“张万尧,你说人为什么要自杀呢?”唐捐眼圈发红,目光还是落在玉兰树上。
张万尧眉心一动:“叫师父。”
唐捐不为所动:“警察说她才二十一,两个月前确诊的卵巢癌晚期,跳楼前给她母亲发了消息,说自己是自杀,跟他人无关。”
“不想睡就起。”
唐捐闭上眼,说他昨晚梦到沈宴了。
张万尧胸口一痛,半天没说话。
没听到声音,唐捐身子往前拱了拱,一直这么被抱着,胸口闷得慌,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说想吃小面了。
张万尧嘴角一动,手在他额头抓了两下就起身走了。
面做好后,唐捐吃了两大碗,把沈枳都吓一跳,说不急慢慢吃,先生还在做,不够再给他盛。
唐捐喝完最后一口汤汁,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说饱了,不用做了。
沈枳笑了,说你是饱了,先生还饿着肚子呢,一大早起来,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
唐捐鼻子一酸,没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