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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第 1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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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聊就是三个小时,再次开庭时,唐捐肚子已经咕咕叫了,那会儿上洗手间,邱晔打来了慰问电话,说不管输赢,他这次的开庭很棒,完全不输张万尧,问他几点回北京,苏覃说要在老地方给他接风洗尘。

一想到南门的炙子烤肉,门钉肉饼,酱豆腐,肚子就叫得更响。

众人都归位后,冯院宣布开庭,唐捐咽了口唾沫,一秒回归严肃。

冯院抬头将台下的人扫视一圈,拿起判决书开读:“2016年3.14陈亦君被害案宣判如下:被告人钟岐在人身安全得到不法侵害的情况下手持匕首捅向陈亦君的左腹部两刀,右腹部一刀,造成其肝脏,脾脏,腹主动脉破裂,致其失血性休克死亡,犯罪事实明确。但陈亦君等20名同学在本案中有重大过错,无端暴力围攻被告人钟岐,致其身受重伤,头颅体表受损,耳软骨骨折,肝脏,脾脏腹腔出血,背部多处开放性伤口,第十二胸椎,第一腰椎骨裂。在这种情况下,又遭遇陈亦君的匕首攻击,虽然被他躲过,没有造成实际伤害,但陈亦君手里的匕首始终没有落地,不排除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另外,其他19名同学对钟岐的人身安全仍存在威胁,钟岐手持随身携带的匕首反抗,连续三次捅向陈亦君的腹部,其目的是阻止陈亦君继续实施不法侵害,且在其倒地不起后,钟岐没有进一步的捅伤行为,积极让他人拨打120,报警,没有泄愤,报复等个人目的,没有明显超过必要限度,符合《刑法》第20条对正当防卫的规定,因此认定为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驳回附带民事诉讼原告陈盛的234万人民币的诉求。闭庭。”

法槌刚落,坐在公诉席最边上的陈盛突然手持一个明晃晃的东西朝被告席冲去,唐捐瞬间反应过来他想干嘛,起身立马冲还低着头的钟岐扑去,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等法警反应过来,软剑直接从背后刺向唐捐的胸口,一口鲜血吐在钟岐煞白的小脸上。

旁听席人群骚动,尖叫着“杀人了”往出口跑,叶岚被两位比他高一个头的男生抓着肩膀跟着人流的方向往出口走,脖子一直扭着看被告席。

陈盛被现场的两名法警控制带走,张万尧抱着胸口全是血的唐捐往审判席的方向跑,出来是后门,云恪跳下车开门,待人坐稳后,时速飙到了300。

唐捐半眯着眼,嘴角时不时涌出一股鲜血,疼倒是没觉得,只觉得冷,像是躺在冷库里,浑身冰凉,他想说话,可一张嘴就吐血,眼前模糊的人影一直皱着眉,眼睛好像也红红的,他想抬手去摸,刚抬起就掉了下去。

完全失去意识前,他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老烟嗓震天一声吼,快把车顶都震塌了。

去的是离法院最近的解放军医院,对于签病危这件事,张万尧早已熟门熟路,他仰面坐在急诊室门口的长椅上,下颌线紧绷,喉结突出,手上跟律师袍都是唐捐的血,太阳穴突突直跳,耳边想起唐辙的遗言,你替我照顾好他。

十六年,他终究还是食言了。

钟鸣来的时候,唐捐还在里面抢救,他“扑通”一声跪在张万尧脚边,额头在地板上“砰砰”响,磕到第五个时,被张万尧一把拎起,说唐捐如果醒不来,他要让陈盛偿命。

钟鸣抹了把眼角的泪,挨着张万尧坐了下来,弯下腰两手抱头。

张万尧的手机一个劲儿地嘟嘟响,他一个都没接。

半个小时后,唐捐从阎王爷那遛弯儿回来了,被护士推向重症监护室继续输血,如果72小时内没有异常情况,才算真正脱离危险。

关门之前,护士问张万尧唐捐是他什么人,张万尧眉头紧锁,眼神聚在唐捐煞白的小脸上,半晌才说,他父亲的朋友。

护士“哦”了一嗓子就关上门走了。

唐捐意识恢复以后就睡着了,梦里父亲把他架在脖子上看烟花,拉着他的手在南门赶集,蹲在嘣棒子花的老大爷面前,“嘣”的一声响,地上的玉米粒随着烟雾蹦起一米多高,他缠着父亲说要买,父亲刮他的鼻子,另只手提着一袋子的棒子花,他乐呵呵地捧着,说要去找祁老一起吃。

祁老还是在他的老地方,坐在歪脖子柳树下的石墩上,一身青布长衫,黑色瓜皮帽,小圆片墨镜,头发黑白相间,没现在这么白,怀里抱着三弦,边弹边唱,还是那曲《柳春娘》。

蹲在他跟前的是个三十出头的高个男人,手里拿着钱包给祁老的袖袍里塞了一沓红票,末了盘腿坐在地上听祁老弹弦唱曲。

父亲喊他张律师,他如梦初醒,转过身满脸笑意,喊父亲唐主任。

年轻时的张万尧发型跟现在没什么变化,皮肤还是那么白,唯一不同的是,那时的他,眼里有光,嘴角有笑,不像现在这样总拉个冷脸。

父亲跟张万尧对视许久都没有说话,突然,父亲抓起他的手往张万尧的掌心一放,笑着说,我走了,以后他就交给你了。

父亲说完真就走了,他立马甩开张万尧的手,抱住父亲的大腿让他别走,别丢下他。

父亲始终没有回头,坚持走自己的路,他边抹眼泪边跑,父亲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梦醒了,棒子花的味道还没尝到。

唐捐醒来见的第一个人是张万尧,他以为还是在做梦,开口就问,我父亲去哪儿了,他为什么不要我了。

张万尧一整夜没合眼,脑子里现在都是唐捐在梦里的那些小动作,抱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走,眼角的泪就没停过。

医生说陈盛的软剑差一寸就刺到了心脏,唐捐很可能当场休克死亡,但也刺穿了肺脏,胸腔里全是血,不及时处理也会因喘气过度窒息死亡。

昨天做了紧急的胸腔引流,抽出来的血装了两大罐,把新来的实习医生都吓哭了,说有什么深仇大恨把人伤成这样。

唐捐意识恢复后,张万尧就让钟鸣回去了,钟岐吵着闹着要过来看,他没同意,叶岚那崽子直接闯进了重症监护室,让他一拳给送走了。

他问医生唐捐怎么还没醒,医生说他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唐捐的手机一直震个不停,他一一报了平安,除了戚柏舟。

他拉了椅子坐在床边,食指跟中指并拢在小崽子的脸上细细描摹,凸起的眉弓,睡得安稳的眼皮,浓密黑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从不服输的犟嘴,紧绷的下颌线。

什么时候开始对这副年轻的皮囊动了歪心思呢,他记不得准确的时间,只在心里对唐辙说了句对不住。

那段时间唐辙经常来他梦里转悠,什么话也不说,就一直盯着他看,那双眼,简直跟唐捐一模一样。

“气胸影响不了脑子,想他了回去记得给他扫墓,饭一会儿到,解手我扶你。”

张万尧收回思绪,沉着一张脸看又从阎王爷那拣回一条小命的崽子,手抵在太阳穴上。

唐捐胸前缠满了纱布,一呼吸胸口就疼,他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手刚挨着床就扯到了伤口,胸口像要裂开了一样,眉心瞬间拧紧,这都什么事啊,整天往医院跑,赚的钱都不够看病的,话说这应该算工伤吧,什么应该,肯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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