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坐电梯,张万尧抱着人下的二楼,这个点大厅还有零散几桌在吃饭,无一例外都伸个脖子看热闹,见到是两个男人,眼睛瞪得更大,直接目送人上车。
黑暗中,有人将他俩的合照拍了下来,随后就打了一个电话。
张万尧把人抱进后座,扯了安全带就要给人系,谁料被小崽子死死抓着手不放,嘴里嘟嘟囔囔:“我没醉......我自己来,不用你管......”
张万尧很听话的放手,让云恪开慢点。
唐捐一把扯过安全带,转过身子找卡扣,手跟刚安上似的,左插又插就是瞄准不了目标,对峙了有五分钟,最终把卡扣插进了张万尧那边,还笑着说自己真的没醉,猫才不会喝醉呢,接着又开始扯他九条命的故事,最后摇摇晃晃把脑袋靠在了张万尧的肩上。
“师父。”
唐捐这一声师父把张万尧整个人叫活了,貌似是不相信声音的主人,他低头又看了一眼,那湿润润的嘴巴又开始嘀咕了。
“师父,小猫儿被人欺负了,他□□□□儿,好疼啊,我变成二椅子了,师父......”
在唐捐一字一句的控诉中,张万尧心一点一点冷下去。
从街口回老宅的这一道,张万尧碰见了很多老熟人,问他怀里的人是谁,他说徒弟。
人走远了,街坊四邻开始交头接耳。
“张家老二结婚这么多年从来没见带他带媳妇儿回过老宅,这冷不丁带回一男的,还一路抱着,你说他不会真是个走旱路的?”中年妇女继续抠自己卸到一半的大红色美甲,比在路灯下借光。
“你个臭婆娘瞎说啥呢,张律多老派一人,怎么可能干那事。”说话的是他的丈夫,严老二。
中年妇女嘟起嘴吹掉美甲的残片,转过身一把扯过严老二的耳朵,脚往椅子上一担,骂道:“谁他妈胡说,没听过他跟沈宴那档子事吗?”
严老二眉心拧成麻花,哈着嘴直喊疼:“好嘛,好嘛,你先放手,耳朵要掉了撒。”
中年妇女还是不放,扯开嗓子就是喊:“老娘不放,今天下午两点四十到三点二十,你猫哪儿去了?”
“送餐撒,我么得地方去,放手嘛,真的要掉了。”
“你个仙人板板,沈老三都承认了,你还给我扯把子,今晚跟你儿子打地铺,滚犊子。”
严老二捂着耳朵把沈国忠的祖宗八辈都问候了一遍。
张万尧把唐捐放在他一楼的卧室,盖上被子,边边角角都掖好就出去了,正要去洗澡,被他老汉儿喊住了。
龙头拐杖在地上敲了三下,他笑着走了过去,问啥子事。
“你跟那娃儿到底啥子关系?”张直坐在蒲团上,背靠玉兰树,月光刚好映在他脸上,添了一丝青白,年轻了好多。
“师徒。”
“说实话。”龙头拐杖又敲了三下。
“这就是实话,不信拉到。”张万尧一动不动站在那儿,背着手,像个明明犯错却死不承认的小孩儿。
“他是第一个进这宅子的外人,老二,你变了,以前回来就往玺园跑,老宅你三年都不看一眼,现在赖着不走了,你妈要是还活着,得多开心。”
“快了,小石头的案子结了我们就走,不打扰你清净,没事儿我洗澡去了。”张万尧转身就要走。
“我孙子呢,我什么时候能抱上大孙子?”龙头拐杖在响第三声的时候打出溜滑了,躺在地上罢工。
“你今天不刚认了一个嘛,以后他就是你孙子。”张万尧话一出口就悔了,肠子都悔青了。
张直吭吭一声没接这个话茬,说了别的:“你媳妇儿那会儿打电话说,你老丈人昨天打高尔夫闪了腰,坐轮椅没扶稳又摔了小腿,骨头都断了,明天做手术,她一个人害怕,想让你回去陪陪她。”
“请了八个专家坐镇,怕个锤子,不去。”
“老二,她好歹是你媳妇儿,上了张家族谱的人,你别太任性。”
“很快就不是了。”
“你说啥子?你再说一遍......”
张直捡起地上的拐杖猛戳不孝子的背影,闭上眼长呼一口气,还是想想重孙子的事儿吧。
唐捐第二天一早醒来头都要炸了,发现是在张万尧的床上,下意识掀被子,确定无异常才晃晃悠悠进了洗手间,刷牙的功夫看镜子里的人,眼皮红肿,眼角还挂着泪痕,努力回想昨晚都发生了什么,记忆中最后一个见的人是方屿,后面的事情一点儿印象都没了,只迷迷糊糊听到老东西的声音,说的什么也没听清。
真是喝酒误事啊,他本来还想趁机会问问林汝南主张正当防卫都有哪些需要注意的东西,早知道就不替老东西挡酒了,喝死算了。
他洗完脸出门,张直跟云恪坐在玉兰树下吃面,见他出来,云恪问他吃不吃,他点头。
五分钟不到,云恪去门口拿面,放在桌上招呼他过来吃。
吃完面,唐捐说自己要出去一趟,云恪立马变脸,说不可以。
唐捐放下筷子求助张直,站在身后给人捏肩捶背,声音带些撒娇:“爷爷,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出去,你别让云恪老盯着我嘛。”
张直耸耸肩,一脸享受,这活儿他们家老二就从来没干过。
“他说了不算,我听先生的。”
还没等张直说话,云恪直接断了唐捐的幻想。
“那你的先生是不是要听他父亲的话,总而言之,我要出去。”唐捐板着脸,死死盯着云恪那张不沾任何人情世故的脸。
“不行。”
“爷爷。”唐捐扶着张直的肩膀前前后后地晃,都快把老爷子晃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