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存话刚出口就后悔了。
“他昨晚睡在你那?”唐捐心一下提了上来。
江存收腿收胳膊,正襟危坐秒变乖小孩。
“说话。”唐捐声音加重。
“我昨晚带徐笙去拾叁先生那喝了点东西,他头有点儿晕,我要送他回去,他说身上有酒味,祁老会生气,我就,我就带他回了家,谁知他一进屋就吐,脸红的很,倒在浴缸里不动弹,我就给他洗了澡,你别多想,我什么都没做。”江存头低着,眼皮上抬观察唐捐的反应。
“那你怎么知道他跟张万尧的关系的?”
江存心一顿,这才抬头,眼底血红:“他在梦里喊让张万尧别碰他,屁股疼,你说这种变态我该不该杀了他。”
“你杀气这么重怎么当律师?”唐捐皱眉,中国律师界又添一位不怕事儿的主。
“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还怎么保护当事人?”
“以暴制暴的结果往往都是两败俱伤,你真捅了张万尧,你这辈子就毁了。”唐捐一脸严肃,希望小崽子能长点记性,整天杀杀杀的,多吓人。
“知道我为什么要当律师吗?”江存喉结一动。
“跟人打架不用坐牢?”
“什么鬼?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小混混?”
老板吆喝着炒肝儿来喽,麻利地把包子,驴打滚儿这些玩意儿齐刷刷摆好,白色毛巾往肩上一甩,嘱咐一句趁热吃就撤了。
“吃吧。”唐捐从蒸笼里拿了个包子递给江存。
江存拉着脸不接,唐捐皱眉:“没看冒着热气嘛,赶紧吃,烫死了。”
江存喉结又是一动,接过烫手的酱肉包,啊呜一口。
唐捐吃了两包子,一碗炒肝儿,付了钱就走了,江存在后面喊,别跟徐笙说。
唐捐嘴角一动,背对着小崽子挥手,大声回应,看你表现。
江存刚塞了一个驴打滚儿,嘴巴张了半天没个完整的话,唐捐的背影越来越远。
尧庭律所,唐捐刚上电梯就接到张万尧的电话,还是两个字,上来,唐捐握着手机深呼一口气,该来的还是逃不掉。
76楼,照例敲三声推门而进,大步流星走到办公桌跟前,跟张万尧面对面,开门见山:“有事直说。”
老东西嘴上叼烟,身子往椅子上一靠,抬头盯着唐捐:“以后别再跟戚柏舟见面,他们要做的事你掺和不起。”
“如果你肯把当年的真相告诉我,我又何必听戚柏舟的差遣?”唐捐迎上老东西不满的眼神,脸比他更冷。
“跟他睡了?”张万尧接过烟,鼻子里呼出一长串白烟,整个脸就雾里看花。
“跟你无关,说正事,我刚上来看到钟鸣,秦叔说他在保安亭待了三天了,你到底为什么不接未成年的案子?”唐捐两手撑着办公桌,眼里裹满疑问。
“跟你无关。”
“你要怎样才肯接小石头的案子?”唐捐眼眶通红,手背青筋暴起。
“不接,听不懂人话?”
“是因为沈宴?”
在唐捐整理的张万尧资料库里,沈宴的踪迹可追寻到他们大学毕业,1997年的重庆发生了一起未成年绑架杀人案,死者是沈宴的弟弟,沈清,年仅八岁。
母亲接受不了患上精神障碍,跳了嘉陵江,父亲变卖所有家产,带沈宴移民英国,从此跟张万尧没了交集。
沈宴跟张万尧同岁,常年稳居全校第一,到了大学也不例外,主修经济,大二就开始在外资律所实习,处理跨国案件。
法大曾流传这么一句话,以后有案子,经济找沈宴,刑事就找张万尧,还说他们如果合开一家律所,其他律所都要喝西北风了。
在一次采访中,有位胆大的记者提问当初是否有想过跟沈宴合开一家律所,张万尧凝视镜头好几秒,说没有。
“不准碰他。”
张万尧突然吼了一嗓子,给唐捐吓一激灵。
“我都没跟他搭过话,碰个锤子,倒是你,既然把沈宴看得这么重,当年杀害沈清的三个小恶魔你为什么没将他们绳之以法?”
唐捐心里一阵怨怼,自己老友相见拉个脸爱理不理,他只是提了个名字,就搁这儿上纲上线,还不准碰,搁这演霸道总裁呢。
“他们已经死了。”张万尧掐灭烟头丢进黑瓷盘里,单手撑着下巴看唐捐。
“什么时候?”
“沈清死的第二年。”
“怎么死的?”
“自杀。”
张万尧说完嘴角一动,唐捐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可如今小石头需要你的帮助,你为何见死不救?”
“他死不了。”打火机“啪嗒”一声响,张万尧又点了一根,大口吸着。
“就算死不了在监狱里待几年人出来也废了,这是你希望看到的结果?”
“我跟你不一样。”
“他们说我像年轻时的你,我看纯属扯淡,我才没你那么冷漠,无情。”
唐捐说完就走,不想跟老东西废话,他刚迈脚,胳膊被人一把抓住,身后飘来声音。
“今晚飞上海,别乱跑。”
“去上海干嘛,没什么正事恕不奉陪,”唐捐站在原地不动,前几天着急忙慌去重庆就没啥正事,还在老东西家人面前丢了人,师父出事他也没在跟前。
“华政明天有演讲,美国来的,求合作。”
“谁的演讲?”唐捐转过身问。
“你的老东家,B&K。”
“他们向来独来独往,怎么突然求合作?”
“B&K中国最大的律所就在陆家嘴,生意不错,有意在北京也搞一个,你作为前员工,这个热闹可不准错过。”
“行,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