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天了休一周,你让我休三个月什么意思?”唐捐红着眼,盯着张万尧藏在一团雾里的脸。
张万尧烟不离嘴,抽到一半就掐了,身子往沙发上一靠,两手交叠并在腹中,光不出溜儿的大白腿随意放着,半晌才应:“把胳膊养好再上班,别一天天净给尧庭招黑。”
“我胳膊断了又没影响查案子,干嘛说我招黑,给谁招黑了,尧庭就我一个律师吗,天天说给尧庭丢人,招黑,你能不能换点新鲜的说法?”
“你发小停职了。”
“什么时候的事?”唐捐心一晃,小花脸,为什么?
“叶川怀疑公诉人跟你串通一气,向二院检举宋颋,黄检最讨厌检察官整天跟律师混一起,就顺手让宋颋歇一段时间,你也老实点,最近别去外面瞎出风头。”张万尧脸上的热气慢慢散了,白刷刷的,又变回老样子。
“我又出什么风头了?”唐捐眉心一紧,案子是赢了,怎么屁股后面一堆破事。
“你在庭上公然指责公检法不作为,冤枉了你的当事人,你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所有人一通批判,只有你才是纯洁无暇的正义之士。你以为旁听席上的人鼓个掌就说明你是对的,错了,他们只是认为你敢说而已,舆论导向一变,他们又在网上对你肆意攻击。还有,你的辩护词是写给有权作出裁判的法官听的,不是用来写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法庭如战场,尧庭需要的是战士,不是烈士,如果这三个月不能让你明白什么才是律师,那就滚蛋。”
“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叶青虽死,但也要死得明白,或许十八年前企图□□杀人的凶手此时还逍遥法外,或许他还是其他案件的嫌疑人,只要还有人记得,他就永远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临时夫妻本来就是一个社会问题,人大喊了多少年,到现在还停留在嘴上,网友们一味批判这种行为不道德,就该千刀万剐,敢说话的人却拼命捂嘴,以为听不见看不见,这个社会就是一片大好,可有没有想过,越被忽视的东西,它在黑暗的地方就越肆意生长,总有一天会暴雷。而我既然说了,就能让更多的人听到,不管是政府还是企业,都该为这种现象兜底,而不是一味指责跟捂嘴,不然像叶青这样的人只会更多。”
唐捐说完脑袋垂了下来,他一心只想为余阳洗刷冤屈,忘了自己的发小是公诉人,他以为只要按流程办事,就不会出问题,可最终还是连累了他。
“你只是个律师,这些事不该你操心,你只需要为当事人负责,这就够了,言多必失,你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吗?”
张万尧的声音离得很近,唐捐一抬头,跟人对上眼,他看到老东西眼里的自己,倔强慌张,无奈。
“你知道就告诉我,不知道就别废话,让我休息是吧,好,听你的。”
唐捐说完屁股一抬就要走,张万尧按住他的肩膀,让他等一下。
“又干嘛?”
“让你休息的意思是不让你接案子,没让你不来律所,从今天起,你是我的贴身助理,随叫随到。”
“为什么?桑榆姐跟云恪都不够你使唤的,还要多差遣一人,张万尧,你这是公报私仇。”唐捐小脸一拉,肩膀一耸,把某人的手抖了下去。
“我跟你有私仇?”张万尧眉心打结,身子往后一撤。
唐捐嘴角一动,看着人说:“父亲的案子你明知内幕却三缄其口,怂恿别人一起瞒我,不让我跟愿意告诉我真相的人过多来往,欺负我师父和师弟,故意关掉闹钟让全律所的人看我笑话,事情多了去了,我懒得说,你好自为之,别总想欺负我。”
张万尧眼神停在那白晃晃的石膏上,神色一暗:“你心里装了太多人,斗不过陆向民的。”
“斗不过也要斗,钱博钰死了,那下一个死的,会是谁呢?”唐捐多希望下一个人就是魏郁,一脸肥肉的老色批。
“是你。”张万尧红了眼,一把勾过唐捐的脖子揽到眼前,跟这张犟脸面对面,接着闭上眼,长呼一口气,扣在唐捐脖子上的指关节渐渐发白。
唐捐摇头晃脑要自由,半天没逃离老东西的魔爪,只好用上脑袋,冲人额头就磕了过去,张万尧身子往后倒,手还是牢牢扣在唐捐脖子上。
“张万尧你是不是有病,干嘛扣我脖子?”唐捐大呼小叫,张万尧缓缓睁眼,盯着唐捐那张从不安分的嘴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把人放开了。
唐捐蹭地一下站起,冲张万尧的脸捶了过去,接着听到一声咳嗽,唐捐鼻孔出气,不想跟人继续纠缠,大步流星往门口走,关门前自言自语,少抽点儿烟。
唐捐走后,张万尧倒在沙发上一直咳,桑榆看到地上一滩血手里的文件全撒了。